天宠|第一章：小孩的好奇心
第八节：再见袁坤
“坤哥喜欢旅行。每次出行的时候，都会询问辰尘，他所去的城市有什么好茶，然后带回来。带回来后，一般都是辰尘泡茶，一边泡茶一边讲茶。”
“讲茶的故事？”
“茶的故事，还有茶的特点，泡法。”
“他懂的事情似乎很多。”
“辰尘喜欢什么都体验一下，他一直说人生太短，什么都要试一下。可是人生本来就这么短了，他还是提前结束自己的生命了。”足记低头，手重重地捏了眉头一下。
“不好意思。提起你得伤心事。”
“这个不关你事，这次回来我也是要找几个老友一起去祭奠辰尘的。过几天就是辰尘四十年忌日了。”
“我能去吗？”
“随你，不过先把林远的IP给我，我找他去，我们也好久没见了。”
“可是舅公上次提到辰尘，情绪很不稳定，这次还要他去祭奠辰尘，我怕……”
“不怕，有我在。还有，你奶奶的IP能不能也给我，我有事情找她。”
“能不能告诉我什么事情，如果是关于辰尘的事情，最好就不要找奶奶了，奶奶大病刚好，我不想她再受刺激。”
“那就不了，确实关于辰尘的事情。”
“那什么事情，你能告诉我吗？”
“就是想问她一起去而已，既然你这么说了，就不问了。”
“我想，如果她想去，她自己会去的。”
“所以你也不打算跟你奶奶说你要去？”
“是的。”
“那好，十一月七日，如果你真想来的话，就到香山大学吧。”
“等等，十一月七日。”不怪乎晓律这么惊讶，因为十一月七日，是奶奶的生日。她想起辰尘死的时候手里握着的字条上面的字，突然觉得辰尘很恶心，忍不住脱口而出：“辰尘还真狠，居然选在奶奶的生日那天自杀。”
“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奶奶是以家属的身份处理辰尘的丧事这件事情你也不知道吧，也没有人跟你说你长得像辰尘吧。也难怪，辰尘死后不久你奶奶就嫁回老家了。”听到晓律说辰尘狠，足记显然愤怒了。
晓律突然脑子一片混乱，足记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可是她不敢承认。舅公明明说奶奶不理辰尘的，奶奶是在辰尘死前就结婚的。可是，确实足记不是第一个说她像辰尘的，足记也没必要欺骗她一个小女孩。不对，晓律突然意识有问题。
“如果我我奶奶当年有跟辰尘在一起，他为什么写那首诗，他为什么要自杀？”
“其中具体情况，至今我也没清楚，但是……。”足记大概因为愤怒的原因，话说到这里就哽住了。
“但是什么？”晓律急切地问。
“辰尘那么善良的一个人，连蚊子都不愿伤害，怎么可能最后诅咒一个他爱的人？”
原本明朗的事情，这个时候突然变得复杂离奇。晓律没想到自己，会卷入四十年前这场自杀的事件。
“辰尘曾经说过，他试过，玩过那么多事物，可是从来没有从中找到过快乐。他的心早就死了，只是放不下三样东西，第一是自己的父亲，第二是他爱过的人，第三就是坤哥。可是偏偏在他父母还在世的时候，在坤哥病发的时候诅咒他心爱的人死去。”
“我已经不想知道他的事情了，你别想再因为他的事情找我奶奶。还有，舅公的IP我也不给你，你别去骚扰我奶奶。”晓律心里很害怕，奶奶和舅公为什么因为辰尘的死愧疚，她害怕自己猜测的是对的。
就在足记和晓律谈话期间，咖啡店又来了两个客人，他们齐排坐在吧台上，神父给他们一人分别倒了一杯柠檬水，说：“等他们走了我就关门。”
客人一女一男，都没说话，只有青年男子点了下头，这个男子正是当天突然离去的袁坤。
少年女孩凑到袁坤的耳边，轻掩耳唇，说：“老七传来信息，希望你跟月勤接触一下，我先带林雄回去。”
说完她转过身对神父说：“神父，这两人是袁医生的朋友，让袁医生跟他们聚一会，我们先回去吧。袁医生帮你收拾关门就好。”
“好的。”神父没有拒绝。
神父在少年女孩的带领下离开咖啡屋。袁坤将停止营业的牌子挂到门外，回身绕过书架来到晓律和足记中间。
两人本来已经沉寂许久，至少在他们心里已经是过了很久。
“这么好的茶，能请我喝一杯吗？”袁坤问了两人。
足记没认出眼前的人是袁坤，四十年没见，袁坤又一点都没变老，他也不会想象到眼前这个人就是当年的坤哥，但他也实在拒绝不了这个人，就像当初看到晓律一样无法拒绝。
晓律看到袁坤，惊讶但没表现出来，因为她意识到，对整件事情最清楚的，可能就是袁坤。他不是很清楚袁坤这一次出现的目的，还是开口请他坐下：“袁叔叔，当然可以，听说你也是个好茶的人。”
说完袁坤就顺势坐到晓律旁边，跟足记面对面坐着。
足记不开口，倒掉原本给晓律的那杯茶。照着前面的流程，又冲了三杯茶。然后把最近袁坤的那杯茶，双手捧到袁坤前面。
袁坤双手接过茶杯，单手三个手指护住，送到嘴边。他不急着先喝，而是在嘴边停留一下，才伸嘴巴呷了一口，大约有三分之一杯，茶水在嘴里停留一下才咽下去。又停留一下，把茶杯里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
“嗯~”袁坤大叹一声，继续说道。“桐木内山正品松熏小种，如果炒制的过程没出现大问题，应该末春的茶叶。可惜了，没能闻到开茶的飘香，想必是相当淳郁。很少朋友会在末春采摘茶叶的，很难得才能弄到的吧。只是这水烧死了，浪费这难得的好茶。”
晓律不懂茶，对袁坤的话没多少感觉，只是觉得袁坤很专业。但是足记已经惊讶到差点把嘴巴张开。神父一不小心把水煮开了，这点一般人都不会注意，但经验好点的人喝得出来也是正常的。令足记惊讶的是，前面这个小青年居然能喝出这个茶的来头。确实这茶是他早早前找到当地的茶农，先买下再特地嘱咐他们到末春才摘的。末春的茶叶入喉略有阻隔，一般品茶人士都会当成瑕疵，所以茶农是不会在末春采茶。但是辰尘喜欢这个时候茶香更浓，而且略带阻隔，这一点在别人看来是瑕疵，辰尘却觉得有个阻隔更完美。末春的正山小种，也只有他们几个人知道，足记喝了四十多年茶也再没见过别的人这么做茶，喝茶。
“说得一点都没有错，请问，你是在哪里品过同样的茶。”足记又一口把杯里的茶全呷进嘴巴。
“以前的两个大学同学，一个叫辰尘，一个叫月勤。”袁坤还是招牌的抿嘴微笑。
听到月勤这个名字，足记更加吃惊，也更加疑惑。已经很少人会知道月勤这个名字，这个名字他太久太久没有用了。
他看着袁坤，盯着很久，才吐出一句话。
“袁坤是你什么人？”
“我就是袁坤啊，也难怪，都四十年没见了，你忘记我长什么样很正常。”袁坤故作深沉感慨。
“不，我怎么可能忘记，可是，袁坤，坤哥就算活着，也该68了，而不是你这样年轻的模样。”足记说完，对着手环发出指令。“调出相册，揽浪沙滩。”
一个照片墙投射在空中。足记点开第二排的一张照片，一个身材健硕，裸露上身的小伙在沙滩上奔跑，脸上挂着自然灿烂的笑容。这张脸，跟现场的袁坤有八成相像。若说有什么不同，只能说是眼前的袁坤比起照片里多了一份熟成。
“你究竟是谁。”足记怒声大喊。
“我是坤老啊，月勤，四十年不见，四十年我没有老。”袁坤露出灿烂的笑脸，跟照片里的人更像了。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以会有人四十年都不老。”足记依旧愤怒地吼着，“你到底是谁？”
“我是坤哥，我已经见过阿远了，晓律可以证明。”
其实经足记这么两问，晓律才突然意识到，其实袁坤说他是袁坤，只是靠舅公的模糊记忆，没有别的证明。
“我也不知道怎么证明。”晓律愣着说。
“这茶，是辰尘最喜欢的茶，末春的桐关内山种，这个只有你我辰尘知道。”袁坤又指着图片，“这次我们去揽浪沙滩烤番薯，我们两个人先去市场买番薯，结果把整个市场的番薯都买光了。辰尘一个人负责烤番薯，我的眼镜被海浪冲走了。”
“这些都是可以听人家说的。辰尘和坤哥，他们会告诉别人也不奇怪。”足记的内心已经动摇了，他多么希望前面这个人说的话都是真的，但是他如何都不能说服自己一个人能够四十年不老。
“如果你真的是坤哥，那么这四十年你去哪里了？又为什么不变老？”
“医院，一直在医院冷冻休眠，开始是在秋良县医院，后来双泉医院建好后就一直在双泉医院。”袁坤眉间微皱，目光移到地面，又抬上来，与足记对视。
“也就是说这个事情武赟也知道？”
“是的。”
“双泉医院的建立跟你有关？”
当代投影话剧大导演，投影剧先驱武赟。三十年前，他带头，向社会募款，建了一所关爱心理学患者的公益医院。为了表示社会对心理疾病患者的关爱，也为了纪念两位因心理疾病而逝去，而失踪的好友，医院取名双泉。这件事月勤，林远，丁山，郭亮，吴风，洪步这些大学同学都有共同出力。之后大家各处发展，虽然偶有回去，但只有武赟一人在医院投入精力。也在这一年月勤出去流浪，正式使用笔名足记。
“是我跟武赟说的，但是是辰尘的想法，建一所关爱社会心理病患者的医院，是辰尘一直的理想。”
“辰尘，活着一直很孤单。”足记也放低了态度，跟袁坤说起这位旧日好友。
“即使有我们。”袁坤补充道。
“他的忌日快到了，回学校吗？”
“回。”袁坤脸上了又挂出了他招牌的抿嘴的微笑。
晓律不忍心打断两个几十年不见的好友的对话，终究按捺不住内心的困惑，开口问袁坤：“袁叔，我跟辰尘长得像吗？”
晓律的问题明显让袁坤懵了一下，他十指紧扣成一个拳头，抬在胸口，面带严肃地回答：“不知道，辰尘的样貌，我已经没有了一个清晰的印象了。”
“为什么？你不是应该最清楚记得他样子的人吗？你一直在睡觉。”
“我的记忆本来就是破碎的。好多东西不清楚，很正常。”袁坤回答完，给了足记一个眼神。
“确实，当年坤哥发病的时候，医生说，他只剩下七年的记忆，特别开始那段时间，每天睡醒就会忘记睡觉之前的事情了。而且他的记忆，就像跑了焦的照片，是模糊的，不清楚的。”快四十年不见，他们两的默契还是那么好，只要一个眼神，足记就知道袁坤的意思。
“那，你还知道的有哪些？比如他和我奶奶，还有我，有什么关系？”问完这个问题，晓律无意识地后退一步，她心里害怕了，怕承不住问题的答案。
只是袁坤走了上来，伸手轻摸晓律的头：“晓律，这事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但是你奶奶不告诉你，我也没有权利跟你说。”
袁坤又转头看了看挂在墙面的时钟说：“时间不早了，我要走了。”说完又贪婪地看着桌角的茶叶包，问足记：“能不能给我点。”
足记拿起茶叶包递给袁坤：“都给你，刚刚神父说的最喜欢正山小种的朋友是你吧。”
袁坤不拒绝，直接就揣衣袋里：“大概是吧！”然后从裤带拿钥匙，对足记说：“你们如果想多待会，这个是店的钥匙。”
晓律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结果，说：“那我也先走了。”
晓律这么一说，足记推回袁坤的手：“锁门吧。”
袁坤把钥匙放回裤袋，拿出一个黑色方形吊坠给足记，说：“这个，可以联系到我。”
“好。”足记接过吊坠。
三人分开，足记送晓律回宿舍，路上因为足记问，所以晓律粗略提了他跟袁坤相识的过程，最后晓律还是把林远的IP告诉足记，因为她知道，只要足记有心，拿到林远的IP不难，同时她也跟足记交换了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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