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苔在晨露中泛着翡翠光泽,我像猫科动物般蜷坐在溪畔的岩石上。这是第三次在写作卡顿时发现这条无名溪流,花岗岩表面被流水打磨出丝绸般的肌理,正适合安放都市人僵硬的尾椎骨。
水声是立体的交响,近处清亮的琶音与下游低沉的嗡鸣在松林间缠绕。我刻意没摘降噪耳机——此刻它们正安静地躺在帆布包里,与关机状态的手机作伴。风掠过赤杨时带起沙沙的响板声,某种啄木鸟在远处敲着空心的木琴,这些声音顺着耳道流淌进来,在记忆的池沼里泛起层层涟漪。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岩缝里的苔藓,天鹅绒触感中藏着细小的水晶颗粒。七月的阳光正把后颈晒成蜂蜜色,棉麻衬衫的纤维间游走着松针与腐殖土的气息。当瞳孔适应了树影斑驳的光线后,水面忽然跃出千万枚晃动的金币——原来上游有群银鳞的溪鱼在翻腾,它们的背鳍划开水面时,会留下转瞬即逝的琉璃纹路。
十五分钟像融化的枫糖般缓慢流淌。第六分钟时我注意到对岸朽木上的苔藓群落,青灰与橙黄的地衣正在演绎微观的领土战争。第九分钟有红蜻蜓停驻在菖蒲叶尖,腹部优雅地弯成问号,将卵粒精准点入漩涡的逗号中。直到第十四分三十秒,我才惊觉岩石阴影里竟有条琥珀色的蜈蚣,它正用上百对足肢丈量花岗岩的年轮。
站起身时帆布包滑落一枚银杏叶书签,去年深秋夹进去的,此刻叶脉在溪水中舒展如重获新生的蝶翼。我对着随波逐流的金色小舟微笑,指间还粘着青苔的孢子,或许今夜它们会在稿纸边缘长出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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