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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朴素的守望
晨起时砂锅里的粥正微微吐泡,米粒在沸水里沉沉浮浮,渐渐散出珍珠似的莹润光泽。白气丝丝缕缕升腾起来,模糊了窗上凝结的寒露。
妻子在旁轻轻搅动,米香便随着氤氲的水汽弥漫开来,像一段无声的安魂曲,温柔地抚过鼻息——这人间烟火,从来不是惊天动地的壮举,不过是寻常日子里,灶台边最朴素的守望与温存。
砂锅底下那点微焦的糊痕,竟也成了岁月里温厚的烙印。
窗台上那几盆月季,枝叶间已悄然孕育出点点花苞,在晨光里显出柔嫩的粉红色。母亲每日晨昏不辍地提着小壶浇水,清水落在盆中泥土上,发出极轻微的“滋”一声,瞬间就被泥土吮吸殆尽。
花苞一日日饱满,母亲额上的皱纹却一日日舒展,仿佛泥土吸走了她的疲惫,而花苞回报以无声的春信。
自家窗台上的月季开了,便已是春天——原来春天不必在千山万水外追寻,它就在这方寸之地的执守里,在滴水穿石的平常功夫里悄然绽放。
父亲坐在灯下,拈着一枚针,正细细缝补我外衣上脱线的纽扣。灯光将他佝偻的身影投在墙上,影子随针线的起落微微晃动。
他眯着眼,神情专注得近乎虔诚,仿佛手中不是寻常针线,而是精工细作的神圣仪式。线头穿过衣料,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像岁月在织物上轻轻爬行。
我忽然发现,他稀疏的头顶上,已覆满霜雪般的白发,那雪光刺痛了我的眼睛——这最普通的针线活计,竟成了他无言的、操劳一生的凭证。
所谓“身上有衣”,原是父母以无数个如此静默的夜晚,一针一线密密缝就的暖意。
孩子踮着脚,将小手伸向书架高处,取下一册图画书塞进我怀里。她小小的身子倚靠在我胸前,带着奶香与阳光晒过的气息。
窗外暮色四合,星光悄然爬上夜幕,书页翻动,她的小指头追着纸上的月亮划动。
世界于是缩小成这小小一隅,万籁俱寂,唯有她稚嫩的童音在灯下轻轻回响,仿佛有星子坠落其间,叮咚作响。
此刻的“有说有笑”,原是如此朴素又奢侈的圆满——这寻常夜晚的灯光,比任何奢侈品更熨帖身心。
日子便如此潺潺流淌,如无声溪水。当时只道是寻常的粥饭、针线、浇花、夜读,待到回首,却惊觉它们早已在不觉间织成了一张温厚的网。
那网里盛着的,正是头顶有瓦的安稳,手里有活的踏实,桌上有饭的熨帖,回家有灯的温情——平凡日子里的桩桩件件,都是命运悄悄埋下的伏笔,是生命最安稳的基石。
原来真正的“圆满”,从不需向远处张望。它就在这低眉俯首的寻常光阴里,在砂锅氤氲的热气中,在父亲补缀的针脚上,在母亲浇灌的月季花苞里,在灯下共读的星光下。
当人终于懂得珍视这手边垂手可得的暖意,便恍然彻悟:一生所求的幸福,原不过是一些当时看来最是平常的滋味。
它们最初如空气般不被察觉,最终却如月光一般,浸透了整个人生的庭院。
所有当时只道是寻常的,恰恰是生命最深的刻痕。朴素的生活,平静的内心,才是真正的幸福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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