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油菜饭

天气终于冷下来了，今年二师兄身价倍增，害得吃大闸蟹也打了一点折扣，感觉吃起来不如吃二师兄那么豪气。 虽然对二师兄垂涎三尺， 碍于口袋里银子有限，盘算半天终于拍出几个铜板沽点咸肉，好歹解个馋。正值魔都的青菜应季，弄个猪油菜饭倒是又美味又经济。

外面餐厅里的猪油菜饭往往卖相很好，油光光的白米饭中夹杂着红红的咸肉、香肠和碧绿生青的青菜，可惜那绝对不是我的菜。我最中意的是家里烹制的版本： 大米先浸泡两、三个小时，青菜切碎用油略炒，和大米以及咸肉丁、香肠片一起放入电饭煲，插上电源、设置好烹调时间就可以转身去做别的事情，熟了以后先不急于开锅，再耐心等上片刻，打开锅盖，挑一筷子猪油进去搅拌均匀，就可以享受香喷喷的美味。比起外面的妖艳货色，家里的猪油菜饭的色面当然不好看， 青菜闷得黄黄的、蔫儿蔫儿的，但是绝对入味。 如果再炖上一锅黄豆猪爪汤， 那就是秋冬最贴心的一餐了。猪油菜饭和黄豆猪爪汤的搭配，就好像烤鸭必须配薄饼、煎饼必须配大葱、皮蛋要拌豆腐、番茄要炒鸡蛋……, 总之是要出双入对的。

我还有一个更为简约的猪油菜饭版本： 上中学时，我每天都要步行四、五十分钟去学校，那时食堂的饭菜只供应老师们，但是允许学生蒸自己带去的饭菜。 每天早上到学校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拿着饭盒去食堂，如果带的是生米，还要先淘米、加水，然后把蒸饭的大盒子和蒸菜的小盒子用绳子绑在一起，放进食堂的大蒸笼里。 我有时会从家里带去生米和切好的香肠片，在食堂边上的水池里先把米淘好，再加入香肠片和已经炒好的青菜，中午就可以吃上热腾腾的可口菜饭。每次在食堂的大蒸笼里放好菜饭的原料，走出食堂的脚步都比平时更轻快，当然上午那几节课也是云里雾里、心不在焉的，满脑子的饭菜香味。

我吃过最好吃的猪油菜饭是我祖母用砂锅制作的，有点像粤式的煲仔饭，锅底有一层脆脆的饭焦，不同的地方在于青菜一开始就和米、咸肉、香肠混合在一起的， 颜色是有点暗黄了，但是糯糯的，一口咬下去带着猪油的鲜香，这是煲仔饭里碧绿的青菜所不能及的； 而咸肉的鲜香夹杂广式香肠的甜润所产生的咸甜平衡，让平淡无奇的米饭立刻活色生香地丰富了起来。 很久没有吃过这样有饭焦的猪油菜饭了，想念那种特别的味道，想念祖母在煤炉边上细心烹饪的模样，那样的感觉不需要想起，却永远不会忘记。

猪油菜饭最不能或缺的成分是最后掺入一抹洁白香滑的猪油。 记得曾有人描绘一位女子美妙动人，仿佛“灵魂有香气”，我没有遇见这样的佳人，因此也无法得知灵魂有香气的人是怎样一回事。 但是我确信，美味菜饭的灵魂一定是那一抹猪油的香气。

今晚，吃上一碗猪油菜饭吧，夜里的梦也会因此生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