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山的曾祖父吃了枪子儿,祖父吃了枪子儿,父亲也吃了枪子儿。曾祖父吃枪子儿的时候村里人怎么欢庆的,张大山不知道。祖父吃枪子儿的时候,村里人如何叹息的他也不知道。轮到父亲的时候,虽然没亲眼见证,但从村里人蜷曲的舌头中,张大山懵懵懂懂地知晓了人世,也真真切切地记住了冬天的寒冷。
消息最初是从坨田坝的杨大婶嘴里传出来的。她在村里唯一的便利店中坐着,嘴巴朝着人群,膝盖顶着膝盖。窗内是火红的铁炉和吵吵嚷嚷的闲人,窗外是瀑布般的大雪和呼啸的冷风。唾沫与瓜子齐飞,飞雪共长天一色。
杨大婶将瓜子壳喷到一个翘首以盼的村民脸上,也将她的新闻喷到周围人的耳朵里。三辈都吃花生米的不是我老杨家,不是你老田家,也不是你老简家,偏偏是他张家。这说明什么?他们老张家就有吃枪子儿的遗传。你们看着吧,杀猪匠的儿也少不了吃花生米的下场。围着的村民对杨大婶的观点纷纷表示赞许,甚至开始预测张大山的年限。有人打赌张大山活不到十四岁就会犯强奸罪枪毙。有人反对说张大山会不会被饿死都难说,那会有那精力犯强奸罪,要我说一定是犯抢劫罪吃枪子儿。在一片叽叽喳喳的辩论中,简二愣子突然大声喝止住大家,杀猪匠不是去县里了吗,咋吃枪子儿了?杨大婶又一次将嘴里的瓜子壳喷出来,终于有人问到正点子上了。你们还不知道吧,杀猪匠去县城的路上吃了枪子儿,尸体早就冷成冰块了,正让人用挖掘机送回来呢!杨大婶的消息在村里很有威信,因为她是村里唯一有电视机的用户。农闲且天气晴朗时,人们都喜欢挤到她家去,让她男人搬出长着铁屁股的电视机,让她儿子搭上两排松木板子,让她女儿泡上两壶老荫茶,毫不客气地围着电视看外面的奇闻趣事,也看政治时事。在天气不好时,人们想要知道些新鲜事,就只能撬杨大婶的嘴。
杨大婶眉飞色舞说,杀猪匠也是该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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