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之心 3

沉沦之心 3

黑色路虎远离了城市的烟火，开进一个少有亮光的小院里。

司机开车很稳，成佳梦已经养成了回家路上看书的习惯。

今天和往常有些不同——父亲的书房亮着灯。最近一个多月父亲都是在深夜、甚至凌晨才回来，第二天成佳梦起床，父亲又早已经走了，只留下家里的保姆，红姨，在洗父亲早饭后的碗筷。

目送司机离开后，她来到了父亲书房门口，敲了敲门。

“梦梦，进来吧。”

成佳梦推门走进，只见书桌上成堆的文件资料，还有一个正捏着眉头满面愁容的父亲。

“爸，最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学校里有老师说，高考都有可能推迟。”

“这是机密，”成栋整理了一下文件“你们老师只是自己猜的，不用信，市里马上就会恢复正常了。”

成佳梦叹了口气“爸，其实我也不想知道什么机密，我对你做的事也完全不感兴趣。我是不愿再让红姨天天跑学校给我送饭，晚上也不想让你来接我，我可以住校。”

“这都是为你好......”成栋道。

“你让我怎么看那些天天去食堂吃饭的同学？怎么看那些大晚上开着货车从乡下跑过来，等在学校门口给孩子送东西的那些家长？”成佳梦语速越来越快，但还尽量抑制着不让声音过大。

“你知道不知道学校里老师都是拿什么眼神在看我？我不管你让谁打的招呼，爸，你做你的工作，可不可以别影响我？”

“你不懂......”成栋已经为手头的事忙的焦头烂额，他实在不想跟女儿再起什么争执。

“我不懂？”成佳梦摇摇头，“你就什么都懂吗？你知道学校里别人在我背后都说些什么吗？他们说我被包养啦！什么哪个局长儿子，哪哪的银行老总，我解释都不知道跟谁解释！还有，你知道我妈最近都是几点睡的吗？为了等你，她每天晚上一点多才睡觉！红姨早就睡了，我妈躺床上睁着眼四个多小时没人给她翻身，她身体都那个样子了，你还想让她怎样？这两个月生病时候都是红姨一个人在照顾，红姨也有孩子呀！她孩子才上小学呀！”

成佳梦说着说着眼泪都出来了。

成栋深吸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文件，抬头满脸歉意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梦梦，爸不知道给你带来这么大的困扰，我很抱歉。但爸也有苦衷，有时候的确很难考虑到你们的感受。”

成栋看了看表，“不早了，赶快去睡吧，虽然有些事不能给你说，但都是爸考虑了很久才决定的，你以后就会知道了。”

成佳梦冷笑了一声，她知道，父亲身为宏山军区总司令，刚才说的这些对他来说都是家长里短，小姑娘发脾气。

成栋从来不被情感问题束缚，对付成佳梦，他几十年如一日的用“你以后就知道了”来应付，从前可能还有点道理，但现在，成佳梦只觉得父亲不可理喻。

等成栋再抬起头时，成佳梦已经离开了，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他喝了口茶水，重新拿起桌上的文件。

那时一封来之中央的秘密文件，直戳成栋本人，文件上要求他在两周内停止宏山基地项目，否则将以他个人名义承担一切不良影响。

“宏山基地......”成栋抚摸着案头的图纸，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这一切都是从两个月前的一通报警电话开始的。

有人在宏山的柏树林里发现了一具尸体，据现场初步情况，死者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因心力衰竭而死。但随后经过更加详细的检测后，竟然发现老人身上携带了一种奇异的病毒！这立即引起了一群病毒学家的注意。在经过一番研究讨论后，只得出了一个结论。

病毒具有极高传染性。

此外，甚至连感染后的性状都没人知道。

直到一位老教授毛遂自荐，说他认识这个病毒，成栋调查了老教授的背景。知道了老教授名为柳正，曾是无国界医生组织的成员，便立即为其申请了国家P4级实验室来作为研究场所。

病毒的面纱才渐渐被揭开。

病毒的原型为马尔堡病毒的一种变异型，具有极强的粘附性，人在感染前期并不会有太过明显的症状，具有四周以上的潜伏期。但随着传染次数的增加，病毒的活性也会随之增强，这一点和狂犬病毒有些类似。

而一旦发病，就会伴随着头痛发热，肌肉痉挛，呕吐等症状，并且会在极短时间内破坏大脑神经。

只是心力衰竭并不是性征的范围内，死者是老死的……所以现在并没有人体病发后的真实数据。

另外，柳正还提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震颤的猜测：

——病毒可能被人为改造过。

案子一下从意外感染变成了他杀，而那凶手极可能正掌握着病毒的源头，目的不明！

果然，从尸体被发现的位置，走大约五百米的地方，警方发现了一个隐藏的曲折石缝，石缝末端出现了由人工开凿的楼梯，直通地下一个四方空间，那里充满着令人作呕的气息。待手电将整个空间照亮，武警人员发现了一个大型铁笼，铁笼上方挂着木牌，写着一个名字——梁夜歌。

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谋杀，这个山洞内所有的物件都是一个个零件运进来，然后在里面组装的。除了一些被打碎的器皿和随处可见的注射器外，办案人员甚至还发现了整套的手术用具。

当晚，两名武警就被检测出携带病毒，被隔离了起来。

省高层领导对这件事采取了一定的保密措施，并要求省公安厅在犯罪分子造成不可逆转的危害前将其捉拿归案。

但公安机关在现场采集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所有的器具碎片被打碎成颗粒大小，注射器更提取不到任何指纹，就连那个名字——梁夜歌，全省的数据库都没有匹配到符合的信息。

成栋也并没有把希望压在省公安厅上，他已经做好了接受大面积感染的准备，那就是宏山基地。

宏山基地是集中病毒携带者和感染者的秘密基地，拥有最高级别的隔离措施和防化装备，对外则称为宏山治疗中心。其目的就是控制疫情传播，将所有病毒携带者与外界隔离开来。

不仅仅是地理隔离，还有信息隔离，因为如今还没有治疗手段，他不希望人们被接连的死亡吓破胆，而是能够静静等待P4实验室的成果。

但一些政客，竟直接把宏山基地称为“集中营”，“死亡基地”，并且坚决反对‘信息隔离’这一方案，原因就是他们觉得一旦信息隔离，宏山基地所有病人的生死大权几乎就算是掌握在成栋手里了，而成栋根本不可以拥有这个权利，并且一旦有差错，将会对社会群众造成灾难性的影响。

眼下这封红头文件就是那些政客“运作”的成果。

“往往人们更愿意亲人死在自己怀里，而非交给别人等待主的恩施。”

成栋的房门被推开，女人坐在轮椅上，由保姆推着进来。

“梦梦说你每次都睡的很晚。”成栋对女人艰难地笑了笑。

“又被叫停了吗？”女人道，“从开始他们就没消停过，但你还是一步步走到现在。”

“现在这个是上面发下来的，比前几次更不好对付。”

“你知道的，只要你觉得正确的，我都会支持你。”女人摸着成栋的肩膀。

成栋微微摇了摇头，“我很感谢你每天为我做的祷告，但现在我更需要一些实质上的支持。”他握住女人苍白的手，“你只需要保重你的身体，别再晚睡了，你经不起这样的。” 

女人看着成栋，欲言又止。

她知道成栋嫌她帮不上任何事情，每天在床上，起居都要人照顾，终日用祷告来解决问题。

“睡吧，我会解决好这一切的。”成栋向保姆示意，推女人回房睡觉。

“你需要找个真正能帮助你的人。”女人伸手翻了翻成栋的案头，从中抽出一份文件。

女人白天没事就喜欢看成栋案头的文件，因为平时女人也不接触其他人，也清楚什么是机密，所以成栋也就默许了。

这个文件来自省公安厅厅长陈佑福。

“他帮不了什么，我也知道他们掌握多少线索。他们十几年都没抓到的人被那些犯罪分子抓到了，现在那些犯罪分子藏起来了，你觉就凭他在A市多加的几个巡逻队，能防得住那些人吗？”

“不，他是省厅领导，他能在省高层会议上替你说话，同时他是直接负责这个案子的，你们两个是协作关系，现在他主动给你交流信息，说明某些事他也想争取你的支持。”女人将简介推到成栋面前，“好好看看吧，说不定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保姆推着女人回房了，房间里又剩下成栋一人。

夜深了，成栋也有些困意。

他拿起面前的那份文档，准备在睡前浏览一下。

拆开袋口，里面是一沓有些年头的资料，一张发黄的照片偶然掉了出来，成栋侧头翻看。

照片上是一个身穿狱服的中年男子，有些发福，眼神漠然。照片上还依稀能看到红色的印章——死刑。

成栋倒出厚厚的文档，第一页便是一份个人档案，而照片就是从这一页脱落的。当成栋看向姓名栏时，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只见那里赫赫然写着三个字——梁夜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