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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磊是一名中学老师，在市一中初二一班教数学并兼任班主任。这两天，有两个学生打架，这件事令他很头疼，事件的起因是小刘、小李两个同学都想玩班上的篮球，奈何双方平时关系就不怎么好，于是在争执之下他们就打了起来，小刘同学在打斗中把脸撞了一个大口子，在医院缝了几针后家长担心脸上留下疤，一直闹着要对方赔偿五千块钱，可对方父母坚称是小刘同学先动的手，理应付首要责任，并且小李同学也被抓伤了，所以拒绝赔偿。苏小磊心里十分不愿意处理这样的事，他只想做好一个数学老师，把书本上的知识教好，只要每一位学生能把课程学扎实他就知足了。可身为班主任，责任摆在这里，他再不想管也得管。苏小磊跟年级主任讨论，打算再与小李同学的父母谈谈。由于前几次苏小磊与小李父母沟通都以失败告终，这次让年级主任出面协商。
年级主任姓田，是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短头发，带黑色方框眼镜，留着短胡子，长得不高，却有一股无形的威严，有人说下个学期他可能就升为副校长，虽然没有确切的消息，但很多人都认为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年级主任拨通了小李家长的电话，过一会儿，电话那头接通了。
“您好！我是您孩子所在年级的田主任，想跟您谈谈孩子打架的事情，您是否有时间呢？”田主任笑着说。
“哟，是田主任呀！打架的事情不都说过了吗？是那个孩子先动的手，我孩子也受伤了，我都没要他们赔偿。”电话那头是个女人的声音。
“您说的这些学校这边都知道了，这样吧，您这两天什么时候有时间，来学校喝喝茶呀。”
“田主任，这事没什么好聊的了，您也忙，我们也很忙，实在是挤不出时间呀。”
“不说孩子打架的事情，也可以聊聊孩子的学习嘛，明年您孩子就要中考了，现在跟老师们交流一下最合适不过了。”
“这样也好，那我就明天下午过来。”
“好好好，到时候我们在办公室等您。”
苏小磊一直在旁边忐忑不安地站着，听到这话心里悬着的石头可算是落下了。
年级主任挂了电话，拿起桌子上的茶杯抿了一口。
“老苏，别邹着眉头了，这不就约来了吗？”主任边给茶壶里加水边说。
“也不知道是谁约的谁，我怎么觉得这是一场鸿门宴呢？”苏小磊也坐下来喝起了茶。
“怎么能是鸿门宴呢？没这么严重，跟家长好好商量一下，该赔偿赔偿，该道歉道歉，办法总会有的。”
苏小磊摇了摇头。
“之前也跟那家长说了，她就咬着对方先动的手，死活不同意赔礼道歉。”
“他们哪是不愿意赔呀，是怕丢了面子，以为我们欺负他们了，你得给个台阶下呀，下个学期你不是有个冲刺班吗？班里那几十个人，多一个少一个的都差不多，你是冲刺班的班主任，把那孩子加进去，家长指定能松口。”田主任说道。
“我觉得悬，那孩子成绩差得老远了，要加进去恐怕很难呀！”
“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嘛，凡事还没有个例外呀？就是杀人放火，那也是有从轻发落的，你管它那么多干嘛。”
从主任办公室出来以后，苏小磊眉头锁得更紧了，他认为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打架和冲刺班的事情不能混为一谈，就算主任说的在理，该让步就让步，该破例就破例，可他成为教师十几年来，不说没做过一件坏事，但对自己的学生还是很公平公正的。假如照主任说的做，那就是他苏小磊向家长妥协了，待日后什么鸡毛蒜皮的事他都得在家长前面低声下气，这种事不能有，一次也不能有！他不知道明天下午的学生家长该怎么应付，他能把数学教好，能用几种方法解决一个数学题，但对于学生打架这件事，他绞尽脑汁也找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不仅是小李家长这边不好办，小刘家长这边也一直在闹。苏小磊感觉嘴巴里苦，头也更疼了。
苏小磊回到家，他脱了鞋，把鞋放在了鞋架上，接着拿起了电视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换了几个频道后，又把电视关了，躺在沙发上合上了眼睛。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苏小磊的老婆推门而入，看到躺在沙发里的苏小磊一个劲地揉着太阳穴，她放下手中的东西，做到了旁边的沙发上。
“怎么了？还是打架那件事？”苏小磊的老婆关切地问道。
苏小磊没回话，只是坐起来给茶壶里加了一大把茶叶。
“主任那边怎么说？”苏小磊的老婆接着问道。
“他约了其中一个孩子的家长，明天下午那孩子家长会到学校来，我得跟他们接着谈。”
“受伤那孩子的家长？”
“不是，是另一个。”
“那不挺好的吗？跟孩子父母多沟通一下。”
“就怕到时候又白忙活一场。”苏小磊叹息道。
“有田主任在，你怕啥？再说了，这次谈不妥下次还可以谈呀，这事急不来，得慢慢磨，我就不信他们能这样一直僵持下去。”
“这次也是好不容易约出来的，要再约恐怕就更不容易了。”说着，苏小磊又叹了口气，然后就躺倒在沙发上。
“就真的没有办法了。”苏小磊的老婆小心翼翼地问道。
“有，田主任可给我出了个好主意，要我把没受伤那孩子加入到下个学期的冲刺班里。”苏小磊嘲弄道。
“那孩子学习好不好？”
“甚至不能说是不好，是差，他的分数差太多了，这我要是硬加进去，到时候恐怕不是很好收场呀！”
“冲刺班又不是你一个人的，还有主任，还有校长，天塌下来也有个高的顶着，你就别愁了。”
苏小磊的老婆跟他过了这么多年，当然明白苏小磊为什么愁，坦白说，就是一根筋，做事直来直去。当初她嫁给他也是因为他这个性格，正直，做事有原则，不搞邪门歪道，虽然这些年不少得罪人，但并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所以每每遇到这种事，她都得想尽办法为他分忧，苦口婆心地开导他，不然真怕哪一天他就困死在这里头。
第二天下午，苏小磊早早地就来到了田主任的办公室，主任这时还没来。这间办公室不大，在三楼，进门右手边摆着一张办公桌，右上角是洗手间，另一头靠窗摆着几张沙发和一个放着茶壶茶杯的小桌子，墙上贴着几张画，窗外几颗不知名的树上有虫子不停地发出叫声。苏小磊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今天下午并不是很热，但他还是打开了空调。他静静的坐在那里，想着待会该怎么跟小李同学的家长沟通。没过多久，室内的温度就降了下来，可他心里一直躁动不安。这时，田主任走了进来了。
“老苏，他们一会就到，你把茶先泡一下，”说着，他走进了洗手间。
苏小磊拿来茶叶，去外面接了水，等他回来时，田主任已经从洗手间出来了，正坐在沙发上看手机。
“老田，他们怎么还没来呢？不会不来了吧。”苏小磊放下茶壶，担心地问。
“你别急，刚刚打电话问过了，说是快了。”田主任平静地答道。
“先喝茶。”田主任拿了两个杯子，分别倒上了茶。
又过了一会儿，小李家长终于来了。
来的是小李同学的妈妈，穿着高跟鞋，手里拿着一个黄色的小包，见到苏小磊时，眼神中满是不耐烦。
“你们这间办公室可真够冷的，害我起一身鸡皮疙瘩。”小李妈妈搓了搓手，走到沙发旁，坐了下来。
苏小磊赶紧找到遥控器，把空调温度调高。
田主任看到小李妈妈进来时，拿了个杯子倒了茶，放到小李妈妈面前。
“是小李妈妈吧，我是田主任。”
“您就是田主任呀！我们一直都是在电话里聊，今天终于见面了。”小李妈妈笑道。
“是啊！我一直希望能跟您当面聊聊呢。”田主任笑着说。
…………
这次谈话还算顺利，苏小磊感觉比在电话里与她沟通时还轻松，因为他几乎没怎么说话。小李家长也很配合地讨论了赔偿的事情，她答应赔偿对方3000元，但是双方都得向对方道歉，并保证以后不会动手打人。田主任有点无奈，因为小刘家长提出的赔偿是5000元，缺了剩下的这两千元，不知道另一边能不能同意，田主任打算在向小李妈妈再争取一下，可小李妈妈表示她已经做了让步了，所以这样的结果已经是目前最好的了。苏小磊本以为田主任和小李妈妈有说有笑，这次就八九不离十了，没想到还是差两千块钱，他闷闷不乐地一口口喝着茶。
送小李妈妈离开后，田主任看到苏小磊坐在那里一言不发，问道：“还不知足吗？她已经同意道歉和赔偿了。”
“钱又不是给我的，我怎么知足，她是同意了，另一边就不知道了。”苏小磊回答道。
“这边都让步了，那边也该让让步，那边不是天天打电话吗，这不正好可以跟他们好好谈谈吗？还用不着我们低声下气地去打电话。”
“也只能这样了，我跟那边再谈谈吧。”说着，苏小磊喝完茶杯里的茶，站起来走出了办公室。
晚上，苏小磊拨通了小刘家长的电话，连打了几个，对面一直都无人接听。苏小磊回到家后又拨通了小刘家长的电话号码，等待了一会儿，对方终于接通了。
“喂，小刘爸爸，对方同意赔偿3000块钱，还同意赔礼道歉，您这边怎么说？”苏小磊结结巴巴的说，看样子就像他不赶紧把这边的情况告诉小刘爸爸，小刘爸爸就会挂断电话似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苏老师，您不用再打电话了，我联系在教育局的朋友把事情上报给教育局了。”
苏小磊怎么也没想到，小刘爸爸居然直接联系教育局了，市一中虽然不是本市最好的初中，但近些年来学校形象，师风师德建设可是其他学校的榜样，校长和几个副校长一直再强调不管大事小事一定要注意影响。不管小刘爸爸的投诉成不成功，学校都会在教育局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听小刘爸爸的语气似乎是胸有成竹，苏小磊感觉这次恐怕是要认栽了。
第二天上午，田主任打来电话，让他去办公室一趟。
从田主任办公室出来后，苏小磊垂头丧气地走着。田主任说校长希望他们不要把事情闹大，距事情发生过了快一个星期了，要求他们尽快妥善地处理了。赔偿中缺的那两千块钱，学校来出，为了安抚双方父母，学校决定将两个打架的学生都安排进冲刺班，并让他们再约两个学生和双方父母来学校谈话，争取双方达成谅解。
苏小磊听到虫子的叫声，突然感觉这叫声中满是讥讽之意，他捡起地上的石头，却不知道扔向哪里，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他捂住耳朵，仍然无济于事。他快步走出这条道路，走到了空旷的广场上，周围没有了嘈杂的声音，他感觉轻松了很多。然而，在那之后，当他再次想起这个声音时，他感到无比疑惑，这奇怪的虫子到底是什么？
没过几天，在田主任的安排下小李妈妈和小刘爸爸就在办公室里握手言和，小李同学和小刘同学也各自承认了错误，向对方道了歉。在最后的拍照环节，苏小磊站在小刘爸爸旁边，挤出了一丝微笑。
不久后，田主任告诉苏小磊，小刘爸爸已经撤销了投诉。田主任的办公室总算清净下来了，苏小磊没被批评，也没被要求写检讨，他还是数学老师兼班主任，也还是下个学期冲刺班的班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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