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马兰头

天气渐暖，脱掉棉衣，身体倏地轻巧了些。脑袋也随之活络起来，许多儿时的记忆浮出脑海。

春天来了，要是顺着时光流回溯，来到二十多年前的家乡，一定能看到三两个小女孩，蹲在田埂上，一只手捏住马兰头的叶片，一只手握着剪刀，咔嚓一下果断地剪断马兰头靠近根部的茎，最后提起来娴熟地一抖，将马兰头扔进旁边的菜篮子里。

马兰头是一种野菜，生命力非常旺盛。因为不管在房前屋后，田野里，草地上，桃林里，随处可见。尤其是在接近水源田埂上，更是一大片一大片满是的，看得我们直咽口水，恨不得拿把镰刀刷刷三下五除二全都割进篮子里。

然而，剪马兰头却是一件极考验耐心的事儿，一定要一棵一棵地剪，两棵三棵一起剪都不太可行。因为马兰头的叶子从根部稍微上面一点儿开始长，如果剪得不仔细，很容易一剪子下去，叶片分崩离析，手上只剩孤零零一片叶子。而这棵马兰头就算白剪了。

除非是遇到长得细长又密密地挨在一块儿的，这个时候就可以像割猪草一样，大把大把剪下来。如果运气好，找到的正好是一大片，那么一会儿就能剪大半菜篮子。一般来说，这样的马兰头会长在田埂上，而这块田埂旁边一定有水，田埂上面还铺着去年的稻草。只要一掀开稻草，就能看到密密麻麻的长着白白嫩嫩细细长长的茎叶的马兰头。俗话说，温室的花儿特别娇嫩。马兰头虽然是野菜，但是还是逃不过这句俗语。在稻草庇护下的马兰头，因为终日不见阳光，长得格外娇嫩，都能掐出水来。这样的马兰头堪称马兰头中的极品，上桌做成菜也是异常清香爽口的。

不过，在漫长的剪马兰头生涯中，遇到这样的好事儿的次数是可以伸出十个手指数得过来的。毕竟农民们在收拾庄稼的时候，是不会为我们考虑来年马兰头的生存环境的。更多时候，我们找到的马兰头都长得很普通，很常态。但是普通中也有佼佼者。有的长得既粗壮又高大，叶子上的锯齿线条犀利，更重要的是，一般有这样特征的马兰头都会有深红的茎，一看就知道有些过时了，老了。只不过这棵不同，那茎仍然是绿色的，那么我们就找到马兰头中的战斗机了。这样的马兰头个儿大，扔进篮子里就占地方，几十棵下来菜篮子里的马兰头就又上升了一截儿，特别有成就感。

关于如何让篮子里的马兰头看起来更多一些，经过多年的实践研究，我们找到了一些窍门儿。因为马兰头的叶子是伸展出来的，扔进篮子里就像我们玩扔火柴梗游戏一样，往桌子上一扔，火柴梗就搭成了一个许多中空的架子。马兰头也一样，轻轻往上一扔，千万不要用手压，这样篮子里就形成了马蜂窝似的马兰头窝。蓬蓬松松的一篮子，看起来满满当当的，收获不小。于是，我们隔段时间就用手把马兰头从篮子底部往上掏，再哗啦啦顺着手臂抖落回去，这算又蓬松了一回。不过这样的方法用多了也不行，为什么呢？因为像马兰头这样的小野菜，一旦离开根部的水分供给，就会迅速失水，没过多久就蔫了。一旦变得干干瘪瘪的，一提起来软塌塌的，再怎么抖落也无济于事。这时候，原本看起来满满的一篮子马兰头，可能就只能铺个篮子底了。你一定以为我们会很沮丧？你错了，要知道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我们劳动着的丫头片子的智慧也同样是无穷的。实践出真知，我们用马兰头验证了这个伟大的真理。我们发现，只要往干瘪的马兰头上面洒一些水，不出两分钟，篮子里的垂头丧气的小野菜们就会立马精神焕发，昂首挺胸，重新搭起马蜂窝，占据整个篮子，比吃士力架的效果显著多了。

当然，不要以为我们每次都会投机取巧，自我安慰。有些时候，我们是不屑于用这些方法的。那就是，我们非常幸运地找到了马兰头的聚居地，然后疯狂地剪了一下午，马兰头一把接一把地往篮子里送，压根儿没时间理会它们到底有没有干瘪，因为就算干瘪了，篮子里的马兰头也快装不下了，还得使劲儿往下压。这回儿算是体验了一把结结实实的成就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