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陈昊站在悬崖边缘，望着远处那座被漆黑雾气完全笼罩的山脉。即使相隔数十里，他也能感受到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那不是普通的黑暗，而是沉淀了三百年的怨恨与恶意，是光明被囚禁的痛苦呻吟。
"那就是光明圣山，"艾莉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或者说，曾经的圣山。"
陈昊没有回头，只是微微点头。他的手腕上，系统纹身散发着稳定的蓝光，五件神器的标记环绕其中——火焰之冠的炽热，生命之种的生机，海洋之泪的澄澈，大地之心的沉稳，天空之翼的自由。历经十五天的生死跋涉，他们终于集齐了所有女神至宝，来到了最终战场。
脚步声接近，伊莉丝站到了他的另一侧。她的银发在夜风中飘扬，紫色眼眸倒映着远处山脉的轮廓。自从圣光之城一役后，她眼中的神性光辉越来越明显，有时陈昊几乎分不清她是伊莉丝还是光明女神艾莉西娅的化身。
"先知说，日出时分是封印最薄弱的时候，"伊莉丝轻声说，"我们必须在第一缕阳光出现时开始仪式。"
陈昊握紧了拳头。系统最后的任务提示清晰地刻在脑海中：「终极任务：前往光明圣山，召唤五件神器，解除女神封印。注意：此过程不可逆，宿主将彻底消融为纯粹光元素。」
没有回头路的任务。没有幸存可能的使命。
"其他人准备好了吗？"他问道，声音比自己预想的更加平静。
艾莉娅指向悬崖下方的营地。即使在黑暗中，精灵的视力也能清晰看到莱昂正在检查他的魔法装置，薇拉和卢卡斯在整理武器，几位精灵长老围坐在篝火旁进行最后的祈祷。
"所有人都在等你，"艾莉娅说，"你是预言之子，最后的仪式需要你引导。"
陈昊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被黑暗吞噬的圣山，转身走向营地。伊莉丝和艾莉娅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默默跟上。
营地的气氛凝重而肃穆。莱昂第一个注意到陈昊的到来，立即放下手中的工作迎上来。年轻的学者这半个月来憔悴了许多，眼睛里布满血丝，但眼神却比初见时坚定百倍。
"所有装置都检查完毕了，"他推了推眼镜，"根据精灵古籍记载，圣山周围有七重黑暗结界，我们需要突破每一层才能到达中心封印处。"
薇拉——艾莉娅的养母，精灵情报网的领袖——正在磨砺她的双刀。看到陈昊，她站起身，行了一个精灵族最庄重的礼节："预言之子，我的姐妹们已经就位。当仪式开始时，她们会牵制外围的暗影生物。"
卢卡斯，那位半精灵商人兼抵抗组织领袖，正在分发最后一批魔法药剂。他的左眼依旧戴着黑色眼罩，但右眼中的决心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克罗恩肯定已经察觉我们的到来。暗影军团正在集结。"
陈昊环视这些一路同生共死的伙伴，胸口涌起一股暖流。他们本可以置身事外，却都选择了这条近乎自杀的道路。
"谢谢你们，"他简单地说，因为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无法表达此刻的感受，"无论结果如何，能与你们并肩作战是我的荣幸。"
篝火旁最年长的精灵先知站起身，她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乳白色，昭示着她与灵界的深度连接："时间到了，预言之子。请过来接受最后的指引。"
陈昊跪在先知面前。老精灵枯瘦的手指轻轻点在他的额头，火焰印记立即亮起，与其他四件神器的标记共鸣，形成一圈旋转的光轮。
"听啊，第七次的轮回之子，"先知的声音变得空灵，仿佛多个声音同时说话，"前六次的失败并非徒劳。每一次的牺牲都在削弱黑暗的枷锁，每一次的选择都在为最终胜利铺路。"
陈昊的视野突然扩展，他看到了——六次轮回，六次尝试。每一次的自己站在相似的悬崖边，做出不同的选择。有时他选择强攻，有时尝试智取，有一次甚至试图与黑暗议会谈判。但每一次，都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最令人震惊的是，在第三次轮回中，他看到了克罗恩——不，那时他还叫艾伦——与自己并肩作战，同样是预言之子。但在最关键的时刻，艾伦崩溃了，无法承受永无止境的轮回重负，最终被黑暗吞噬...
"现在你明白了，"先知收回手指，幻象随之消失，"黑暗使徒克罗恩曾经是你们的同伴，是最早的预言之子之一。他选择了绝望，而你，选择了希望。"
陈昊震惊地消化着这个信息。难怪克罗恩对他们的行动了如指掌，因为他曾经走过同样的路。
「最终确认，」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不再是机械化的语调，而是带着女神般的温柔，「克罗恩即第三次轮回的预言之子艾伦·星辉。堕落原因：无法承受无限轮回的绝望。宿主注意：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两个世界的屏障已经脆弱到无法再承受一次轮回了。」
东方的天际线开始泛白。伊莉丝走过来，轻轻握住陈昊的手："时间到了。"
所有人迅速收拾行装，向圣山进发。随着距离缩短，黑暗的压迫感越来越强，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雾气中窥视。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气息，脚下的草地逐渐变成焦黑的死土。
当他们抵达第一重结界——一道由暗影能量构成的半透明屏障——时，克罗恩的声音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
"终于来了，我亲爱的后继者。"
暗影涌动，凝聚成克罗恩高大的身形。他依旧穿着那件漆黑的长袍，但兜帽下的脸不再隐藏——那是一张被黑暗腐蚀的脸，左半边还保留着人类的特征，右半边却已经变成了扭曲的暗影物质。最令人心惊的是，他额头上依稀可见一个已经变形的火焰印记。
"艾伦..."陈昊脱口而出。
克罗恩——或者说艾伦——的表情明显动摇了："多少年了...没人叫过我这个名字。"随即他的声音又变得尖锐，"你以为知道了我的过去就能改变什么吗？我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个该死的轮回，了解无论尝试多少次都注定失败的绝望！"
他张开双臂，暗影能量在掌心汇聚："让我来终结这无尽的循环吧。摧毁圣山，杀死女神，让两个世界永远堕入黑暗！至少这样，再也不会有新的预言之子被迫承受这种痛苦了！"
陈昊感到一阵悲哀涌上心头。他理解了克罗恩的堕落——想象自己经历三次同样徒劳的轮回，看着同伴一次次死去，希望一次次破灭...那确实是足以摧毁任何人心智的折磨。
"我理解你的选择，艾伦，"陈昊平静地说，"但我不会重蹈你的覆辙。这一次，我们会打破轮回。"
克罗恩发出刺耳的大笑："多么天真的宣言！你知道解除最终封印需要什么代价吗？女神的第一重封印需要容器牺牲自己，而最后一重..."他的目光扫过伊莉丝，又回到陈昊身上，"需要预言之子彻底消融为光元素。你准备好永远消失了吗？没有来世，没有轮回，彻底的虚无！"
陈昊听到身后同伴们倒吸冷气的声音。虽然系统已经提示过这个结局，但他一直没有告诉他们全部的真相。
"如果这是必要的代价，"他直视克罗恩的眼睛，"我愿意支付。"
克罗恩的笑容凝固了。沉默在两者之间蔓延，只有暗影能量不安地噼啪作响。
"愚蠢！"黑暗使徒突然暴怒，"你根本不明白永远的死亡意味着什么！"他猛地挥手，无数暗影生物从雾气中涌出，"我不会让你毁掉我苦心经营的一切！杀了他们！"
战斗瞬间爆发。薇拉和卢卡斯率领精灵战士们迎战暗影生物；莱昂激活了他精心准备的魔法装置，形成一圈防护屏障；艾莉娅的箭矢如雨般射向克罗恩；伊莉丝则释放出纯净的光明之力，削弱暗影能量。
陈昊额头上的火焰印记熊熊燃烧，五件神器的力量在体内循环流动。他双手前推，一道融合了五种元素的光束直击第一重结界。屏障剧烈震动，出现蛛网般的裂纹。
"再来！集中攻击一点！"他大喊。
伊莉丝和艾莉娅立即调转方向，将力量集中在陈昊攻击的位置。随着一声玻璃破碎般的脆响，第一重结界崩塌了。
"不！"克罗恩怒吼，暗影能量在他手中凝聚成长剑，"你们休想前进！"
接下来的战斗如同噩梦。每突破一重结界，暗影的抵抗就更加疯狂。精灵战士们一个接一个倒下；莱昂的魔法装置过载爆炸，让他失去了半边听力；薇拉为保护艾莉娅被暗影长矛刺穿肩膀；卢卡斯的右眼也被暗影腐蚀，不得不摘下眼罩用那只完好的眼睛继续战斗。
当第六重结界破碎时，队伍已经伤亡过半。克罗恩本人也受了重伤，暗影形态难以维持，不断在实体与雾气间切换。但他依然挡在最后一重结界前，眼中混合着愤怒与某种奇怪的期待。
"最后一次机会，陈昊，"他喘息着说，"转身离开，我可以让你们所有人活着走出这里。继续前进，就只有永恒的虚无等着你。"
陈昊擦去额头的鲜血，环顾四周——伊莉丝的光之冠力量几乎耗尽，银发失去了光泽；艾莉娅的箭袋已空，只能用短剑作战；莱昂拄着断裂的法杖勉强站立；薇拉和卢卡斯背靠背支撑着彼此。每个人都伤痕累累，但眼神中的决心丝毫未减。
"有些东西比生命更重要，艾伦，"陈昊平静地回答，"比如希望，比如未来。"
克罗恩的表情扭曲了一瞬，仿佛看到了三百年前的自己说出同样的话语。但很快，黑暗再次占据上风："那就如你所愿。"
他化作一股暗影旋风，猛地冲向陈昊。千钧一发之际，伊莉丝闪身挡在陈昊面前，光之冠印记爆发出最后的耀眼光芒。
"记住，陈昊，"她回头微笑，紫罗兰色的眼睛中倒映着他的面容，"无论轮回多少次，我都会找到你。"
光与影的碰撞引发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当光芒散去，克罗恩被暂时击退，而伊莉丝...她的身体开始从边缘一点点化为光点消散。
"第一重封印...需要容器牺牲..."她轻声说，伸手想要触碰陈昊的脸，但手指在接触前就已经开始分解，"去找女神...完成使命..."
"伊莉丝！"陈昊想要抓住她，却只握住了一把飘散的光点。
艾莉娅强忍泪水，拉住陈昊："没时间了！看！"
最后一重结界因为伊莉丝的牺牲而变得薄弱，隐约可以看到里面的景象——一座被黑色锁链缠绕的水晶祭坛，祭坛上悬浮着一个女性身影，正是陈昊在异空间见过的光明女神艾莉西娅。但与上次不同的是，女神此刻被无数暗影锁链穿透，处于半透明状态，仿佛随时会消散。
"走！"莱昂推了陈昊一把，"我们挡住克罗恩！"
陈昊最后看了一眼正在消散的伊莉丝，转身冲向最后一重结界。五件神器的标记在他皮肤上发光，形成一道护盾让他勉强穿过黑暗屏障。
结界内部的时间仿佛静止了。陈昊一步步走向祭坛，每走一步都感觉身体变得更加轻盈。当他站在祭坛前时，女神睁开了眼睛——那双与伊莉丝极为相似的紫罗兰色眼眸中蕴含着无尽的悲伤与慈爱。
"你来了，我勇敢的孩子，"女神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最后的步骤很简单：召唤五件神器，让它们回归本源。但代价你也知道了..."
陈昊点点头，没有犹豫。他举起右手，手腕上的系统纹身完全展开，形成一个复杂的魔法阵。五件神器的标记脱离他的身体，悬浮在空中，逐渐变回它们原本的形态——火焰之冠化作一团跃动的金色火焰；生命之种成为一颗翡翠般的种子；海洋之泪是一滴悬浮的水珠；大地之心如同微型山脉；天空之翼则像一对透明的羽翼。
"我该怎么做？"他问道，声音在静止的时间中回荡。
"站到我的位置，"女神轻声指引，"让五件神器融入你的灵魂，然后...释放一切。"
陈昊深吸一口气，踏上祭坛。当他站到女神被封印的位置时，五件神器同时飞向他，融入胸口。难以形容的痛苦与喜悦交织在一起，他的身体开始从内部发光，越来越亮...
结界外，克罗恩发出不甘的怒吼，但被艾莉娅和莱昂死死拦住。薇拉和卢卡斯率领剩余的精灵战士组成最后的防线。
"不！你不能这样做！"克罗恩尖叫着，"那是永恒的虚无！你将会彻底消失！"
陈昊听到了，但已经不再恐惧。他看向艾莉娅，看向莱昂，看向每一位浴血奋战的同伴，最后看向正在完全消散的伊莉丝的光点。
"值得，"他轻声说，然后完全放开了对力量的束缚，"为了你们，为了两个世界，值得。"
耀眼的白光从他体内爆发，瞬间冲散了所有黑暗。克罗恩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尖叫，在纯净的光芒中消融殆尽。黑雾散去，锁链断裂，圣山恢复了它本来的面貌——晶莹的水晶山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陈昊感到自己的意识开始扩散，身体分解成无数光点。没有痛苦，只有一种奇妙的解放感，仿佛回归了最初的纯粹。最后一刻，他看到光明女神艾莉西娅的实体完全恢复，从祭坛上飘然而下，眼中含着泪水向他伸出手...
然后，他就成了光本身。
圣山之外，幸存的同伴们目睹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光雨——无数闪耀的光点从山顶洒落，所到之处黑暗尽消，生命复苏。艾莉娅跪倒在地，泪水无声滑落；莱昂摘下了破碎的眼镜，默默流泪；薇拉和卢卡斯相拥而泣；精灵战士们放下了武器，仰望着这神圣的一幕。
光明女神艾莉西娅出现在他们面前，比任何时候都要真实而完整。她轻轻抚摸艾莉娅的头发，又对莱昂点头致意。
"他成功了，"女神的声音如同千万个风铃的合奏，"轮回被打破，平衡得以恢复。两个世界都将得救。"
"但陈昊...伊莉丝..."艾莉娅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女神的眼中闪过一丝悲伤："他们的牺牲不可逆转。陈昊的灵魂已经消融为纯粹的光元素，无法以任何形式复活；伊莉丝作为容器也完成了她的使命。但是..."
她望向远方，目光似乎穿透了世界屏障："光永远不会真正消失。它只是换了一种形式存在。"
在地球的某个大学校园里，苏雨晴突然停下脚步，抬头望向晴朗的天空。不知为何，她的脸颊上滑过一滴泪水，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悲伤与释然。
而在艾尔兰德大陆的某个精灵村落，一场罕见的光雨中，一个新生儿发出了第一声啼哭。他的额头上，有一个淡淡的、火焰形状的胎记。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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