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蒋唐战争与反蒋“大同盟”
(1)
刚刚把冯玉祥的军队平息下去,蒋介石内部马上又有人扯起了反旗。他不是别人,而是在军队中被蒋介石利用过的唐生智,还有那个“二心不定”的石友三。
三人有一个共同点,身体都显得干瘦,而眼神里却透露出一种捉摸不定的光。
一九二九年十二月初,不愿被蒋介石“缩编”的张发奎已和刚从香港、越南流亡返回广西的李宗仁、白崇禧、黄绍竑联系上了,并联合发表“拥汪反蒋”的通电,以“护党救国军”的名义,举兵进攻广州。
中原这边,在上海改组派的联络下,驻军郑州的唐生智和驻扎浦口的石友三也参加了“护党救国军”,并宣布“拥汪反蒋”。
于是,在京沪一带的改组派中,一下又活跃起来,给人的感觉是他们的事业兴旺发达,因为军队里有那么多人支持他们。
自三月以来,唐生智从白崇禧手中夺回自己的军队后一直想回湖南,但是蒋介石为防备他与曾经的下属何键搞在一起,就偏不要他回去,而是让他在华北一带驻兵,成为驻扎在保定、石门一线的第五路军总指挥。
五月时,冯玉祥在河南“反蒋”,蒋介石就把第五路军调到河南,与西北军对峙。
当第五路军总指挥部从保定迁至郑州后,唐生智应蒋介石之邀去了南京,结果就不让他回部队了,而是给他一个闲职,就是李宗仁曾担任过的军事参议院院长。
但那时,冯玉祥没有“反”起来,唐生智的第五路军就在郑州一带休整。
直到十月,宋哲元等出师潼关进军河南,蒋介石就把第五路军摆在了第一战场,让他们直接与西北军去厮杀,而把自己的嫡系部队却放在南阳到平汉路的南段,以防西北军南下湖北。
由于蒋介石对唐生智不信任,所以到了这个时候,他都没打算放唐生智回部队,只是接着徐源泉、顾祝同、魏益三的这几个师被宋哲元击败,才放他回去指挥。
但蒋介石对唐生智是不放心的,为了保证他在战场上不会倒戈,又从郾城到郑州来督战。
十一月下旬,唐生智带着第五路军终于在郑州堵住了西北军向东的进攻。这时,蒋介石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还对他亲热起来。
在郑州,蒋介石亲自接见了唐生智,并进行了拥抱,还许愿说,要唐生智去出任西北边防司令,司令部九设在西安。
唐生智一听,就觉得他在开空头支票。
西北是冯玉祥几十万军队的地盘,让他去西北任边防司令,冯玉祥能同意吗?
十一月二十二日,蒋介石回南京后,特写了一道手令,要所有参战部队都归唐生智指挥,称“听他的指挥,就等于听我的指挥”。
从这里不难看出,蒋介石为了笼络这些拿枪的军爷们,不论大小,只要有用,就随便许愿,无论是石友三,还是唐生智,都是要他们指挥全部参战部队。
但是,唐生智心里很清楚,蒋介石这些话都在哄小孩。西北有冯玉祥的重兵,他要去当边防司令,除非把冯玉祥部给消灭,不然就是白日做梦,要他指挥全部参战部队,除了刘峙的嫡系,其他人连他这个总司令都不一定能指挥,他唐生智算老几,这不是在说瞎话吗?
再说,这所有参战的军队,不是已任命了石友三为总指挥了吗?蒋介石这样随便乱许愿,这不是引起他与石友三的矛盾吗?
(2)
说到石友三和韩复榘,在他们投靠蒋介石时,给他们许的愿是安徽省主席和河南省主席,但并没有落到实处,而是把韩复榘的军队调到开封,唐生智来郑州当那个河南省主席,把石友三的军队从亳州调到山东与河北交界的德州。
安徽省主席给谁了呢?又是那个接收济南的陈调元。
这让石友三耿耿于怀,觉得受到了很大的欺骗,于是顿起反心。
投靠蒋介石的韩复榘、石友三和马鸿逵三人,原来觉得这个蒋某人是不错的,但是一过来才知道上当了,除了在关键时给点钱是实在的,其他都是虚的。
正如蒋介石在回答冯玉祥的电报中所说那样,第一集团军的士兵生活水平较高,第二集团军生活水平较低,能吃苦耐劳,这就意味着他们一过来后,那些高生活标准的蒋介石嫡系部队,根本就不待见他们,把他们当叫花子看待。
于是,三人都有一种自卑的同感,然后就形成了一个小团体,约定必要时互相关照。
哪知在蒋冯战争进入到第二阶段的十一月,唐生智居然和他们联系上了。
接着,石、韩二人与改组派在上海的总部也联系上了。
这时,唐生智已接到改组派上海总部的命令,秘密把他任命为第四路军总指挥。那时,改组派还命令韩复榘与石友三、马鸿逵联系,采取阵前倒戈。
韩复榘那时在开封,他派代表孙桐萱到徐州去与石友三和马鸿逵秘商。哪知马鸿逵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他一见这是一个发财的机会,于是就卖友求荣,把这个秘密专门到南京去告诉给蒋介石。
这一下,蒋介石对马鸿逵就相当信任了,而对唐生智、韩复榘、石友三开始严加防范。
就这样,双方都在准备为给对方重重一击而寻找机会或等待时机。
恰在这时,居然出现了上海的改组派也派人来联络,委任唐生智为“护党救国军”第四路军总指挥,石友三为第五路军总指挥。
唐生智还在改组派的促使下,到处串联“反蒋”势力,除冯玉祥和阎锡山这两个大股东外,一些小股东也没有忽略,他们是陕西的宋哲元、湖北的夏斗寅、湖南的何键、河南的杨虎城、四川的刘文辉,还接到过汪精卫的指令,让他负责疏通张发奎与黄绍竑之间的关系,使他们捐弃了前嫌,共同反蒋。
在这些军阀中,唐生智的重点串通对象是阎锡山,他除了派李书城长期驻在山西外,又派袁华选去太原转达他的本意,只要阎锡山同意“反蒋”,他唐某人立马拥戴他为领袖。
于是唐阎协定,阎方派延国符为联络员驻唐生智部,并出五十万元经费作为唐生智部队的军饷。阎锡山还应唐生智之邀,答应代拟“反蒋”通电。
二人商定,只要唐生智在郑州起事,阎锡山就马上在太原发表“反蒋”通电。
经过一番准备之后,唐生智认为时机已成熟。此时,石友三也等得不耐烦了,上海和香港的改组派也希望他们尽快动手,于是就决定在十二月一日正式起事。
哪知恰在这时,蒋介石却先动手了。
针对唐生智和石友三的不同情况,蒋介石采取了不同的应对措施。
对石友三,蒋介石投其所好,先诱其就范,然后再给予制裁;对唐生智就没那么温柔,而是采取重拳出击,使其孤立无援,然后集中兵力,聚而歼之。
十一月下旬,蒋介石正式委任石友三为安徽省主席,命令他率部到安徽就任。
二十六日,石友三将部队开到蚌埠,准备接管安徽省的政务。第二天,石友三又去南京向蒋介石汇报,意思是他已到了安徽,看在哪儿接管安徽省政府机构。
但此时蒋介石却不提这个事了,而是要石友三抽调一部分兵力去广东支援陈济棠打张桂联军。
石友三马上敏感到,把兵力给他拆散,就什么事也干不成。这是蒋介石使用的“一石二鸟”之计,目的是要他去与张桂军拼杀以削弱“反蒋”势力。
为了不让蒋介石的阴谋得逞,石友三主动向他提出,干脆让他亲自带着部队去广东,他想他已是安徽省主席,这样做蒋介石肯定不会同意,因为他走了,这安徽省的政务怎么办?
哪知蒋介石却不是这样想的,而是很爽快地同意了。还说,只要他去,陈铭枢就任A的那个广东省主席就让他来当。还说,他的部队可以在浦口上木船先到上海,再换乘轮船。
这一下,石友三可就没退路了。他想,这蒋介石也太阴险了,怎么会这样呢?他这不是劳师远征,得不偿失吗?说白了,蒋介石是想把他在路上拖死。他只有一个师的兵力,能够去当广东省主席?应该是去当炮灰。显然,这是蒋介石要害死他的一个阴谋。
但是,在蒋介石面前,石友三不好推脱,只能答应回去准备。可当他回到蚌埠后,改组派的代表却找上了门,并且说这完全是蒋介石的一个阴谋。他们认为,石友三的部队根本到不了上海,最有可能就在那个木船上会被全部缴械。
这一下,石友三幡然醒悟,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于是,他立刻答应改组派的串联,决定破釜沉舟“反蒋”。
(3)
石友三决定“反蒋”后,与唐生智的联络也频繁起来,还不断把南京方面的情报传递给他,说蒋介石已派何成浚到武汉转平汉路督师。唐生智也告诉石友三,说山东的高桂滋也是他们一伙的,叫他十二月初起事,对身后的安全绝对放心。
他俩相约,当石友三炮击南京之时,唐生智即从郑州南下武汉。这一招,显然是让蒋介石措手不及,首尾不能相顾。
十二月二日深夜,石友三在浦口火车站召开紧急会议,决定起事。
他先把蒋介石派到他部队的代表、兵站总监卢佐扣押起来,对在浦口的公安局、保安队、护路队实行缴械,随后把十多门大炮排列起来对准了南京城。
突然,一连串的炮弹向对岸的南京城“嗖嗖”地飞去。顿时,江对岸那边到处都在爆炸,一时间把个平静的南京震得地皮都在颤抖,这让此时在南京城中的蒋介石大吃一惊。他不知道又是哪个作乱分子对他不满了,马上打电话叫南京卫戍部队赶快还击。
炮轰南京后,石友三还发表“冬”电,列数了蒋介石的罪行,正式宣布反蒋。
第二天,石友三又发表“江”电称:
“……兹奉中国国民党第二届中央执行委员会特任石友三为护党救国军第五路总指挥,因奉此遵,即于江日在滁州军次敬谨宣誓就职,谨率十万健卒直取南京……”
蒋介石知道后,心说:天啦,这打炮的居然是那个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像只羔羊的石友三,这人心真是难测呀!看来,在石友三还是一只喂不饱的狗。
但是,石友三并没有进攻南京,打炮也就示一下威,表明自己的态度。之后,在浦口大势抢掠了一番,连车辆都抢光了,然后才北撤,到徐州与蚌埠之间,与韩复榘和马鸿逵靠拢。
十二月十七日,石友三在蚌埠自组安徽省政府,任主席,但他的政权已不被蒋介石承认,而等来的却是一连串的追兵。
为了避开蒋军的追击,石友三在韩复榘、马鸿逵的掩护下,又转移到河南的商丘。
那时,江苏改组派也遥相呼应,在溧阳那个地方举行了平民暴动。
领导这一暴动的人,叫陶希晋。
陶希晋原名陶国华,笔名石言,江苏溧阳人。一九二六年毕业于江苏省立常州中学,后考入中央大学法学院深造。
当北伐军经溧阳向南京进军时,正在南京攻读法学的陶希晋参加了国共合作的国民党,还担任过《溧阳评论》的主编,宣传反封建反军阀思想。
十一月二十日,为反对蒋介石背叛革命,屠杀共产党,实行独裁统治,时任江宁区反蒋暴动行动委员会主任的陶希晋,直接领导了著名的“溧阳暴动”,并攻破县城自任县长。
那几天,南京改组派还策划过由中央军校的一个航空教官驾驶教练飞机,准备在中央政治会议开会之时,炸毁中央党部的会议大厅,但因为天气不好只得取消行动。
不然,事情会更糟。
(4)
按约定时间,唐生智在石友三炮轰南京后也发表了有唐生智、宋哲元、孙连仲、徐源泉等七十五人签名的“东”电,宣布联合反蒋,电文揭露了蒋介石连年发动内战、招致外患的罪行,提出“救国之道,即在立息内争,一致对外”,呼吁“固望国内贤德,群起相助”,“同舟共济”。“有违斯旨,仍存自私者,即为全国公敌,誓当立予铲除”。“至于内政如何改良,应听国人解决。”
十二月三日,唐生智在郑州善乐园召集各团体机关开会,做了关于时局的讲话,其内容有六个要点:
一,“宜团结全国武装同志,速息内争,一致对外”;
二,婉转揭露蒋介石的劣政是由于谭延闿、胡汉民、王正廷这些老朽的包围所致;
三,鼓吹汪、蒋、阎合作才是出路;
四,反对非法的国民党“三大”,主张“护党救国,促成统一”;
五,为张发奎标功,表示要与该部“始终结合,一致援助”;
六,宣布放弃蒋介石给予他的第五路军番号,改称“护党救国第四路军”。
随后,唐生智还发表《拥汪联张》通电。
十二月五日,他又发“歌”电,宣称“奉汪精卫先生转来中国国民党第二届中央执行委员会训令,特任唐生智为护党救国军第四路军总司令,并颁发官防印信到部,遵于本日在郑州行营就职……”
一时间,反蒋浪潮一浪高过一浪。
蒋介石的南京政权,仿佛已处于众矢之的,有一种岌岌可危的感觉。
那几天,蒋介石的日子确实不好过。
当时“两广”的战事已开打了,张发奎和黄绍竑开始向广州进攻,陈铭枢声称兵力单薄可能守不住。蒋介石马上派何应钦和朱绍良用轮船载了三个师去,让何应钦去坐镇指挥。
对唐生智发起的战事,在十二月三日,蒋介石急忙召集党国要员开会,谋求对策。
参加会议的有胡汉民、谭延闿、朱培德、孙科、古应芬、宋子文等二十多人。
商讨的结果是,目前阎锡山和张学良还没有公开打出“反叛”的旗号,特别是近在战争第一线的阎锡山。所以,只有争取阎锡山、张学良反对改组派,各实力派之乱才能平息。
在军事上,他们认为,对唐生智和石友三的“反叛”,重点应打击唐生智。原因是唐生智比石友三更具威胁性,这主要表现在他与改组派最大的祸首汪精卫有密切的关系,还牵涉到以前的旧部湖南的何键,所以不把他的气焰给打下去,将会后患无穷。
至于石友三,那是一个见利忘义的小人,影响不大,让韩复榘、马鸿逵去牵制就行了。
之后,蒋介石派吴铁城去东北沈阳,以“劳军”的名义拉拢张学良。山西方面,派赵戴文回去劝说阎锡山,一定不要做有悖于南京的事了,派刘文岛到湖南对何键进行“疏通”,警告他不要跟唐生智
(5)
阎锡山与张学良早有往来。
唐生智在请阎锡山拟写“反蒋”通电时,阎锡山曾征求过张学良的意见,张学良的回电是“党事由党人解决,国事由国人解决”,这言外之意是,蒋介石几乎把什么都揽在一起,那也是不妥的,还是要大家分担才行。
这话的意思,揉捏了再掰开,还是有反对蒋介石“独裁”的意味。
十二月四日那天,吴铁城从南京来到了北平,马上被记者跟踪采访。
他说,此行的目的有二:一是带着一面党旗去东北,亲手交给张学良,并顺便看望一下东北军的将士们;二是打算在去东北之前,先去太原,等阎锡山正式当上陆海空军副总司令后,再前往东北。
五日,内务部长赵戴文带着第十一路军总指挥刘镇华,从上海启程回太原,完成蒋介石给他的任务。由于京浦路也有战事,他只好先坐船去青岛,然后再从陇海线回太原。
第二天,杨杰、方鼎英、王均、王金钰、徐源泉、刘春荣、魏益三等好几十位将领一起发电报声讨唐生智,说他们发现唐生智假借杨杰等人的名义发电报支持“叛逆”南京。然后,请求中央赶紧下令捉拿叛徒唐
十二月七日,马鸿逵给蒋介石写了一封信,让李鸣钟转交。信中说,马鸿逵父子俩受了蒋氏大恩,所以要全力支持中央,铁了心地要守住徐州这边的防务。他们发誓,不管怎么样都要站在“中央”这一边。
赵戴文到太原后,把蒋介石派他回来的意图说了,并说蒋要派吴铁城去东北“劳军”,如果蒋张联合将怎么办?
几天后,吴铁城果然在太原出现,而且给阎锡山故意透露他此行的目的,那就是遵循他阎总司令的意见,究竟是“反蒋”还是“反唐”,并说他还要到东北去劳军,也向张学良咨询同样的问题,最后一并转告中央。
这一下,阎锡山心里慌了。
他想,如果他支持唐生智,在东北的张学良却不支持而去支持蒋介石,那他就要受到蒋介石和张学良南北两面的夹击。
这个问题不是闹着玩儿的,得掂量一下了。
经过缜密的思考后,阎锡山觉得,为避免“两面夹击”,还是支持蒋介石为好。哪怕是表面上的,至少可以让自己从被动走向主动。
在东北,张学良已“易帜”南京国民政府,所以无论下面的那些“诸侯”怎么去反对蒋介石,他都认为是不应该的,因为蒋介石代表的是中央政府。
所以,在吴铁城到了沈阳后,把同样的问题让张学良回答时,他却毫不犹豫地说,支持蒋介石。
阎锡山知道这个事后,主动联系张学良,然后以他们俩的名义联合发表通电,反对改组派,“毅然决然拥护中央”。
十二月十八日,阎锡山给蒋介石发了一封电报,说自己支持中央,一切都听中央的。
阎锡山在电报中告诉蒋介石,赵戴文已到达并州,并重申:“我阎某人自然会和你一起努力,共同奋斗。”
他说的并州,就是太原,以前这里就叫这个地名。
蒋介石看了很高兴,马上给他回电,对阎锡山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和肯定。
蒋在回电说:“这点小叛乱,我和弟弟还有大哥,肯定能很快摆平它。”
蒋介石说的弟弟,就是张学良;大哥,即阎锡山也。
蒋介石在七月与张学良北平见面时,出于拉拢和利用,使东北在他的掌控之下,就提出要和张学良结拜为兄弟。
当时,张学良也欣然同意。至于什么时候举行的结拜仪式,阎锡山就不清楚了。
大势确定后,蒋介石这一下放心了,然后就专门来对付唐生智和改组派了。
为了鼓舞士气,他以“刘峙、夏斗寅、顾祝同、蒋鼎文、范石生、陈诚等”十七位中央军将领,在武汉联合发布声明,要一起对付冯玉祥、唐生智、韩复榘、石友三这几个人。
同时,他还特意给唐生智手下的第五十一师和第五十三师的将士们写了一封信,说:
唐生智带着两个师的将士走了歪路,希望大家能分清是非,把叛徒揪出来,好好教训一顿,让他们重新归顺中央。
之后,蒋介石调嫡系部队刘峙第二路军北上,攻打唐生智。
(6)
在战场上,唐生智也不全是孤军。
在洛阳以西,宋哲元、石敬亭和孙良诚带领的西北军剩下的部队,声称他们马上就要往东边开进,谁要拦着他们,谁就是他们的敌人。
看来,他们是想跟唐生智形成呼应。
唐生智的“护党救国军”第四路军,是一个不可小觑的武装力量。他共有三个军六个师一个旅约九万八千人。其具体序列为:
总司令 唐生智
参谋长 晏勋甫
第八军 军长刘兴
第五十一师 师长龚浩
第五十三师 师长刘兴(兼)
第九军 军长魏益三
第十四师 师长刘春荣
第五十四师 师长魏益三(兼)
第十军 军长杨杰
第四十七师 师长王金钰
第四十八师 师长徐源泉
直属骑兵第一旅 旅长安俊才
在这三个军中,杨杰的第十军不是唐生智的老部队,一旦“反蒋”,他们不仅要妥协,可能还会倒戈。魏益三的第九军虽然是唐生智的老部队,但不是嫡系,已声明“拥蒋”。
蒋军那边,讨伐唐生智的部队,也是三个军七个师十多万人,其具体序列为:
武汉行营主任 何成浚
前敌总指挥 刘峙
第一军 军长顾祝同
第一师 师长刘峙(兼)
第二师 师长顾祝同(兼)
第二军 军长蒋鼎文
第九师 师长蒋鼎文(兼)
第十一师 师长陈诚
第十三军 军长夏斗寅
第六师 师长赵观涛
第十三师 师长夏斗寅(兼)
新编十四师 师长杨虎城
夏斗寅和杨虎城,以前是支持唐生智的,可是他们都是顺风倒的“墙头草”。一看形势对自己不利,就倒向了蒋介石。
在这之前,蒋军已是占领着武汉的,还牢牢地控制了平汉线。第一师的刘峙本来是在西边抵御西北军进攻的,但唐生智却意外反叛,这是蒋介石始料不及的,于是赶紧命令刘峙带的他那个师掉头回援武汉。
那时候,蒋鼎文的第九师原本计划是从武汉乘船,顺长江东下上海去广州支援陈济棠的。但这里顿时吃紧,于是又立刻弃船上岸,改道去信阳。
与此同时,陈诚的第十一师也是马不停蹄地沿平汉线狂奔,仅用了三天时间就赶到了河南随县。接着继续往北,到信阳去与第一师和第九师汇合,然后又一路北进,到确山一带去构筑防御工事。
十二月十二日,国民党陆海空军总司令部下达一系列任命,何成浚为第五路军总司令兼武汉行营主任,杨杰为洛阳行营主任,王金钰升为第九军军长,徐源泉为第十军军长。
这些任命,是把唐生智取消的第五路军重新恢复番号,并以杨杰第十军为基础,再重新组建,实际也就是和唐生智原部队划清界限。
当天,刘峙在汉口召开了军事会议,决定分两路进行出击,一路奔许昌,另一路则冲向郑州。
为动摇敌方军心,何成浚给唐生智手下的刘兴和龚浩发了电报,其内容是:
在此紧迫关头,烦二位务必劝孟潇赶紧抽身以退保性命。如孟潇执迷可不必勉强,但二位需各自逃生以免同殁。
同时他还给唐生智打了电话,劝他赶紧收手,放下手中的兵权,别再固执。
中央军的将士们全都胸有成竹,觉得打败唐生智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何成浚说,唐部的枪支数量还不到两万,这仅仅是国军数量的二十五分之一,他完全有信心在十天内把郑州给夺回来。
刘峙表示,他们是针对唐生智的现状来确定行动的,考虑得相当周全,预计一周内就能打败唐生智。
何成浚与刘峙二人商议决定,平汉线的防守,南边由刘峙第二路军负责,北边由何成浚第五路军负责。还有陕南那边,主要还是刘峙负责,而陕北则交给阎锡山的晋军去保守。
十二月十七日,刘峙亲自带着参谋长刘耀扬等两百多人去了信阳,想到那边看看军队的具体情况。
出发前,他还与记者们说了几句。
他说:“咱们这边在陇海线、平汉线集结的围剿大军,足足有二十多个师。要收拾唐生智,那是易如反掌的事,请大家不必担心!”
第二天,刘峙手下的第二路军和杨杰第十军军部终于汇合,然后从左边沿着陇海线一路推进,到了巩县。另一边呢,右翼的部队从禹县出发,去攻打许昌。
何成浚手下的第五路军,由王金钰和徐源泉的两个师联手,向郑州发起了进攻。
(7)
为了拉拢阎锡山,蒋介石指示各路攻打唐生智的军队,包括何成浚、刘镇华、杨杰、王均、徐源泉等人,都得听阎锡山的指挥。
这时候,夏斗寅的第十三军已经占领了遂平,唐生智那边只能退到郾城防守。夏斗寅继续往前推进,唐生智又不得不退到许昌。
十二月二十日,阎锡山、张学良、刘镇华、陈调元、王金钰、刘春荣、魏益三、马鸿逵、万选才、刘茂恩等人纷纷通电,支持蒋介石,反对唐生智。
这里边已看出,刘春荣和魏益三已倒戈。
这一来,战场上的形势骤变。
第二天,石友三给蒋介石发电报,说:
“以后友三之一切行动,皆随钧座足后,只求别嫌笨拙,多给指点。”
蒋介石接到电报后,立刻让驻徐州的马福祥父子赶到蚌埠去找石友三交底,只要他听“中央”的,以前的“劣行”就不追究了。
也就在那个时候,方本仁、刘镇华、何成浚这几位大员却跑到太原去了,他们是去请阎锡山来指挥这场平定唐生智的战争。
这是蒋介石安排的,目的是让阎锡山和他站在一起,这样就没法“抽身”了。
由于形势的逆转,原本在唐生智电报上署名的那些人,比如宋哲元、韩复榘、杨虎城、何键等,都发通电说他们没参与,是唐生智瞒着他们加上去的,而韩复榘、杨虎城,还有孙殿英,他们不光否认,还调过头来支持阎锡山,发电报响应。
这一下,唐生智的处境更艰难了。
到了二十五日,何应钦从广州回到南京,然后到汉口以代总司令的名义,发表了一封《给逆军将士》的信,信中劝唐生智赶紧离开他的部队,“要不然四面被围,马上就得垮,到时候不光输了仗,还得遗臭万年,这是肯定的”。
二十七日那天,太原上万市民聚在一起,给即将出行指挥讨伐唐军的阎锡山送行。
阎锡山已决定,派晋军第三十三师孙楚部从冀南出发,开到河南新乡和郑州去;第三十九师杨耀芳部,从石门出发,顺黄河南岸的荥泽开进;还有第四十二师冯鹏翥部,从北平出发,坐火车直达新乡。
十二月三十日,国民党中央常务委员会决定,永久开除“宋哲元、石敬亭、孙良诚、鹿钟麟、薛笃弼、刘骥”这六个人的党籍,同时还撤销了鹿钟麟和薛笃弼的中央候补执行委员的职务。
这是对阎锡山的一种震慑。
言外之意,他如果不听,想中途反悔,他们的今天,就是他的明天。
那天阎锡山看了这个决定后,心里像明镜似的,知道自己已骑上了虎背。
晚上,在何成浚、赵戴文、刘镇华、方本仁等人的陪同下,离开了太原。
到了石门后,换乘了那列曾经是慈禧太后用过的豪华火车,前往新乡。
一月三日,阎锡山顺利到达郑州。
(8)
一月四日,阎锡山在郑州碧沙岗烈士祠,召开了一个军事会议。他借着陆海空军副总司令的头衔,宣布了几项任命,让韩复榘担任北路军前线总指挥,把王金钰、王均、张顺德的三个师交给他指挥。王金钰师为中路军,王均师为左翼军,张德顺师为右翼军。
阎锡山特地给韩复榘分配了五百支山西制造的手提冲锋枪,还给了他四十万大洋的军费。
一月五日,韩复榘正式上任,然后和王金钰一起给唐生智发了电报,称:
奉副总司令阎之命令剿灭逆军,大军即刻出发,故请兄三思,如放下武器,出国避之,可免血腥之灾。
唐生智给韩复榘和王金钰等人回了电,说:
今日此事,非吾一人所想,都有不同看法,兄不必勉强……
刘峙的队伍和唐生智的部队终于打了起来,而且不分胜负。唐生智的手下大都是湖南人,他们在北方守了很久,特别想回家,他们的战斗力很强,攻势也特别猛。
两边都拼得很激烈,伤亡也就很大,最后就僵在那儿了,谁也没占到便宜。
可是就在这个僵持阶段,天气却跟着捣乱,居然大雪纷飞。这一下雪,气温骤然变冷,而且地上的积雪居然有三寸厚。
战场上,到处都是士兵的死尸。但没有掩体的时候,交战双方都把它用来挡子弹。
雪过天晴后,是白茫茫的一片世界,仿佛这里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可白雪下面覆盖的尸体,其红艳艳的血汁却是掩饰不住的,好像在控诉这里曾经有一场惨烈的厮杀。
这么多年,从没有下过如此大的雪,就好像在阻止这场争斗似的。
就在这僵持的时候,杨虎城的新编第十四师却加入了战场,他可不是来支援唐生智的,而是已“倒戈”来讨伐唐生智。
一出现在战场,杨虎城就表现出他的惊人之举。他瞅准了唐生智的关键要害处,驻马店粮草弹药库,派了两个团去准备给它狠狠地一击。
唐生智手下的猛将刘兴,知道这里的重要性,于是马上派兵反击。
但尝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这样一来,唐生智的军队就慌了神,一部分朝着许昌方向撤退,另一部分则顺着陇海线往西逃窜。
韩复榘的队伍从豫东那边开始行动了。
但蒋介石对他不放心,怕他借“讨唐”的名义,转过头来打已精疲力竭的嫡系部队,所以赶紧下令,让所有部队赶快把唐生智的残兵败将给收拾了。
讨逆军们一路追到漯河,这时唐军已没力气跑了,就干脆把轻重武器都扔在火车上,整个团整个团地举手投降,人数可有上万呢。
(9)
此时,唐生智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如何办了,心里一直很窝火,于是就去问他的军师顾伯叙,一个随军且被信任的修行道僧。
顾伯叙要他写一个字。唐生智就在纸上随便写了一个“道”字。
顾伯叙看了说:“‘道’这个字,拆开来就是‘首’字底下一个‘走’,看来你还非走不可了,不然就来不及了!”
唐生智一听,仰头叹了一口气。
一月六日晚,他给韩复榘回了电,说他愿意暂时把部队交给刘兴,而自己则要出国。
还说,他主动放弃抵抗,但必须确保他的安全,还要给他一点路费。
韩复榘跟阎锡山说了这事儿,阎锡山又发电报给蒋介石,请求同意给唐生智五万元,并让刘兴任第八军军长。
一九三年一月九日,在兵败如山倒的情况下,唐生智被迫通电下野。
之后,他花了大价钱雇了一艘日本商船顺着汉江一路往东,直接开到了塘沽,然后悄悄躲进了天津城。
至此,国民党改组同志会所策划的最有希望的“反蒋”力量被摧毁,其“宏图伟业”也宣告失败。
阎锡山抵达郑州后,立马就让孙楚当上了郑州警备司令。
阎锡山和唐生智原本是联合起来“反蒋”的,但却让张学良的一念之差给搅黄了。如果张学良同意“反蒋”,那结局就不一样了。
所以,蒋介石想在这一次一并解决唐、阎的问题,以消除后患。
在唐生智宣布下野后,蒋介石就悄悄给韩复榘发了一封电报,要他在郑州抓捕阎锡山,然后把他扣起来。
何成浚也接到了蒋介石相同的指令,所以在火车站安排了许多便衣,暗中盯着阎锡山所乘的那列慈禧太后曾用过的火车。
哪知阎锡山却是一只老狐狸,他人虽在郑州,但却一直不下火车,吃住都在那上面,俨然过起了慈禧太后般的起居生活。
另外,为了确保阎锡山的安全,孙楚还悄悄安排阎锡山的参事张象乾二十四小时呆在郑州的电报电话局里,专门负责查看来来往往的电报内容,同时监听所有的电话通话。
有一天,随阎锡山而来的山西民政厅长南桂馨看见韩复榘带着那么多卫队来火车站,就劝阎锡山赶紧躲一起来,可阎锡山却没当一回事。
一月十四日晚九时左右,张象乾在电话局听到何成浚在给韩复榘打电话,马上就注意听,结果他们说的正是抓阎锡山的事。
原来,韩复榘已同意了去做这个事,因为他心疼老上司冯玉祥的遭遇,一直在琢磨看用什么方式报复一下阎锡山,哪知蒋介石的命令正合他的意思。
可是,已经迟了。当张象乾听见他与何成浚通话后,马上去向阎锡山报告。恰在这时,中途投诚过来的刘春荣也悄悄递给阎锡山随从一封密信,信里说韩复榘要扣留阎锡山。
阎锡山知道,该是离开的时候了,但他表面上却装着无事人一般。待大家散去后,他马上打电话吩咐在新乡的第四十二师师长冯鹏翥,赶紧找一个火车头,再挂上一节闷罐子车厢,带上一连的兵来郑州,他有急用。
一小时后,这个火车头到了郑州,立马又掉头准备往北开。同时,阎锡山让第三十九师师长杨耀芳看好郑州以北的黄河铁桥,把黄河南边所有的民船都管控起来,再派一队人马到郑州西边的黑石关驻扎,以监视西边的动静。
一切准备就绪后,阎锡山已装扮成普通商人的模样。他戴着高高的毡帽,鼻梁上架一副黑圈眼镜,脖子上还系着一条大围巾,在赵戴文、孔繁蔚、南桂馨这几个人的簇拥下,趁夜色正浓时悄悄上了那列只有一节车厢的火车,然后向北疾驰而去。
第二天早上,阎锡山等人终于到了新乡。
这时,他才给何成浚和韩复榘拍了一封电报,说:
“太原事急,关福安不,不辞而别,后会有期!”
之后,晋军也陆续撤回到河北。
(10)
再说南边的“反蒋”,也就是两广混战。
十二月下旬,张发奎从广东撤退后,到广西中部的平乐、荔浦一带与桂军汇合。
之后,失散的队伍也陆续集中到了这里。一点数,只有一万四千多人八千多条枪了。
对一直被称为常胜将军的张发奎来说,还没有这么败过,所以他心里很郁闷。但在将士们面前,他只得强打精神,不能认怂,负责会扰乱军心。
接下来的事,就是对部队实行整编。毕竟,许多团、营按原来的编制已残缺不全。要重整旗鼓,就得重新编队。
为了唤起斗志,对于战斗部队,张发奎决定再次启用北伐时“第四军”的番号。
部队编为两个师六个团,一个特务营,一个工兵营,由他任军长,韩汉英任参谋长,李汉魂任第四师师长,由他兼任第十二师师长。
桂系那边的李宗仁也一样,恢复了“第七军”和“第十五军”的番号。
李宗仁在他后来的回忆中说:
“……总结各路护党救国军近两个月的战况,形势极为不妙,西北军、石友三部和我们张桂联军先后失败。我看以后不再用‘护党救国军’第三路、第八路的名称了,应该恢复北伐初期的队号,以振士气。”
待把部队整编就绪后,已是一九二九年年底了。此时正值隆冬季节,风雨交加,寒冷刺骨,而士兵们大都还穿着单衣,有的还衣不蔽体,更其重要的是情绪很低落。
张发奎一看,心里也不是滋味,但士兵们低落,他不能低落,就是打断了肋骨,他还是要笑在脸上。他和李宗仁、黄绍竑商议,说休整几天后再去交战。
正在这时,那个“倒戈”将军桂军第一纵队司令吕焕炎却又“倒戈”了,他准备与陈济棠联合起来,对张桂联军实行南北夹击。
吕焕炎的那个纵队,可有三个师。当时去进攻广州的时候,他们留下吕焕炎第一纵队留守广西,而把杨腾辉第二纵队的三个师带走了。
那时吕焕炎带着一个师驻守南宁,目的是防备李明瑞从龙州来偷袭南宁,但他听说李宗仁、黄绍竑所带的第二纵队打了败仗后,心里又开始动摇,干脆去与陈济棠秘密联络,又打出“拥蒋”旗号。
这一下可就麻烦了,在张发奎和李宗仁的背后突然就出现了三个师的威胁,怎么办呢?
白崇禧首先想到的是和吕焕炎曾经倒戈的杨腾辉和黄权,他们现在还在第二纵队中掌权,如再出现异动,那他们就算玩完了。于是,秘密派人告诉张发奎,先把这二人扣起来。
张发奎想,这很有必要,就这么办。这样,他们总算免除了后顾之忧。
之后,张桂军在平乐召开了一个联席会议,以讨论当前的局势。
具体地说,就是下一步怎么办?
经讨论,他们觉得现在吕焕炎守着南宁,还占领贵县、桂平、郁林等县城,已在他们背后构成了很大的威胁。所以,先平定吕焕炎的“叛军”,才是当务之急。
于是,他们让李宗仁和白崇禧从桂军中留一部分人守荔浦,以构筑工事防御陈济棠的粤军,其余的由黄绍竑率领和张发奎一起去讨伐吕焕炎。
他们的计划是,黄绍竑率桂军一部由荔浦、修仁经象县下武宣、攻桂平,张发奎率第四军沿邕桂公路,经柳州、宾阳攻贵县。
哪知张发奎攻下贵县后,正准备去会攻南宁,却发现驻守南宁的吕焕炎部的营长覃兴、杨俊昌、岑建英等,乘机叛吕倒戈,使吕焕炎不得不带着残部仓皇出逃。
真是一报还一报,吕焕炎终于尝到了俞作柏被他倒戈后究竟是一个什么滋味。
据说,吕焕炎已逃到了郁林。
此时,已入桂的粤军本来是准备要和吕焕炎两面夹击的,但知道他被人背后捅刀后,也仓皇撤退。
这一下,张发奎认为吕焕炎在郁林已成瓮中之鳖,只用一个团去围攻就足够了,剩下的主力可以随桂军沿西江直下,可以继续去进攻广州。
但此时,张发奎的部队已失去了后勤保障。据他后来的回忆说,要军饷没军饷,要枪弹没枪弹。
原来,他的部队到了广西后,就一直在靠广西省政府在供应粮饷和枪弹,这个政府主席还是黄绍竑。可现在他们打了败仗后,在后方吕焕炎又叛变,这军饷就没着落了。
毕竟,部队军费的开支,是靠下面各县来筹集,而他们控制的县目前很有限,且又在战乱之中,这怎么能满足得了他们庞大的军费开支?
那怎么办呢?张发奎说,缺子弹,就在战场上去捡弹壳,然后重新装上火药。
没有钱买粮买菜,就发鸦片充做军费,然后去卖了鸦片换成现大洋。
但是,张发奎想,这样做不能长久,要解决问题,还得靠打几个胜仗才解决问题,不然部队就要散架了。
(11)
之后,桂军大部沿西江直下,占领了平南、藤县,已经逼近梧州,张发奎军由横县经邕钦路直奔广东西南角,进攻钦州、廉州、化州、高州。这一下,就把战线拉得很长。
粤军在梧州驻扎,一看张桂军的战线太长,就马上打起了主意。他们准备集中兵力,从中间突破,由容苍公路向北流挺进,去解除吕焕炎在郁林被困的现状。
当黄绍竑获得这一情报后,马上由西江急调许宗武师来郁林会战,并令张发奎军由高州折回容县,截击正在前进中的粤军。
张发奎军由于兵力分散,已来不及集中,只好改由陆川边境转入北流与桂军汇合,一起阻击粤军。
这样,一场“北流战役”就不可避免了。
这是一九三〇年一月下旬的事。
当时参加会战的桂军有四个团,但不到四千人,是事情紧急临时抽调的,而张发奎的部队,只有二千七八百人先赶到这里,但蒋光鼐和蔡廷锴的粤军,却是两个师一万二千人。
张桂军的战略意图是,阻击由容苍公路挺进的粤军,不让它去郁林为吕焕炎解围,这样就形成了一场在北流县境内的阻击战。
当粤军沿容郁公路迫近北流时,张桂军已经把北流县城作为中心,沿蔗根山、罗村垌西南边沿经北流县城至容郁公路南端一线摆开了阵势。
黄绍竑是前一天乘汽车赶到这里的,在一个叫黄维的部下家里设了临时指挥部,仍以“护党救国军”副总司令的名义指挥作战。
当晚,黄绍竑在阵地后面的山坡下,集合许宗武的两个团和围困郁林的黄梦年团,举行了誓师动员大会,然后分头进入阵地。
第四军的部队由张发奎指挥,也进入了阵地。
以北流县城为界到蔗根山为左翼,由桂军占领,从县城到容郁公路南端高地为右翼,由张发奎军占领。
拂晓前,战斗打响了。
此时,黄绍竑已把三十多个督战队派到了阵地上,他们手拿一面有黄布写成红字的督战大旗,上书“不听指挥者杀”、“临阵退缩者杀”、“奸淫掳掠者杀”等字样。
战斗开始后,张桂联军虽比粤军少了一半, 但士气旺盛,士兵也训练有素,所以在头两天就击退了粤军的多次进攻。
在中段的许宗武部,在第一天还占领了平乐圩。
可是刚刚占领,粤军的飞机就来了。
这一下,他们可吃了亏。许多人根本来不及躲避就被轰炸和扫射,简直无法立足,只好退到原来的阵地上。
左边蔗根山的桂军,开始也是很顺利,后来却被堵在了平坦而宽阔的罗村垌。
时值隆冬季节,农田一览无余,所以这边有什么动静,那边马上就会知道。
这样,经过多次冲锋,都失败了,还冤枉死了不少人。
第二天,在第三次冲锋中,督战队亲自出马,随作战部队一起冲,而且还一边冲一边叫,不得跑在督战旗的后面。这样,督战队就像赶着一群发疯的野马,向粤军阵地冲去。
可是,当他们冲到射程之内时,粤军突然开火。顿时,马上又倒下很多人。
一次次的冲锋,就像割韭菜似的,割倒一茬又一茬。这看起来容易想起来可痛心,韭菜是要长的,人倒下就永远起不来了。
真是触目惊心,好像这个世界,最不值钱的,就是这个人。
几十年的养育,一瞬间就没了。
一看见许多人倒下,后面的人还是有一种条件反射,马上向两边展开,接着又开始后退。
这就把督战队推到了敌人的面前,他们也只好硬着头皮开始战斗。
但他们拿的是短枪,根本没法压住粤军的火力,弄得进不能进退不能退。
最后,选了一个较高的田基,躲在了后面,直到黄昏后才撤离。
第四天上午,战况更加激烈,黄绍竑亲到第一线进行指挥。
九点以后,右翼的张发奎部队,受到了粤军陆、空两路的配合攻击,伤亡惨重,只好放弃北流县城,由容郁公路两侧向郁林方向溃退。
靠近张发奎军的许宗武一个团也跟着撤退,这样就造成了全线动摇,都纷纷撤退。
这一下,可全部成了粤军飞机的活靶子。
这些大铁鸟在空中来回飞舞,一会儿俯冲,一会儿腾空,俯冲时是一连串扫射,腾起后是一枚枚炸弹。
顿时,张桂军的队形,一下就被打乱了。
这好像注定了他们是要全军覆没似的,因为大规模的粤军再进行追击,可就一切都完了。
但奇怪的是,那些被他们阻击粤军却没来追敢,这简直是个谜。
后来,这个谜团才解开。原来,飞机出动是粤军玩得一个声东击西的把戏。他们早就向撤出广西,但怕张桂联军在后面追赶,所以就以救郁林的吕焕炎为幌子,想绕过张桂军的视线,而真正的目的是想从梧州撤走。
但意外地是,他们居然发现张桂军堵住了去路,这才急调飞机来掩护他们撤退。
所以,当张桂军缓过劲来,正在庆幸没有全军覆没时,已看不到一支粤军的部队了。
这简直太狡猾了,真是出其不意!
但不管怎么算,张桂军在这次北流阻击战中还是一个失败。据张发奎后来回忆说,他的军队,至少有一千二百人阵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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